没有账号?立即注册

已有账号?

范廷伟 范廷伟,邹平人,系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邹平县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诗文集《故乡的笛手》,杂文集《蒺藜花开》,散文集《故乡与往事》《行走的故乡》《乡村,一份永远的牵挂》等。2015年9月,《故乡与往事》获邹平县第三届“范公文化奖”;2015年10月,入选第三批“齐鲁文化之星”。

Ta的文章 > 常忆亲情在心头
常忆亲情在心头
2017-02-24 00:00:00

近日读报时,无意中读到了唐代诗人王表的一首《清明日登城春望寄大夫使君》:“春城闲望爱晴天,何处风光不眼前。寒食花开千树雪,清明日出万家烟。”不由得心中一惊,清明节快到了。从办公大楼的窗口往外远望,青绿的垂柳,娇黄的迎春,在云白烟青的天空下已经分外乍眼,颇有一些“江南烟雨画屏中,半镜斜窗弄小红。燕子不来楼阁回,柳丝今日向东风”的味道了。

一年一度的清明节即将来临,清明节作为我国的传统节日,也是全年之中最重要的祭祀节日,是人们祭祖和扫墓的日子。每年的清明前夕,母亲总是来电话督促我回乡下老家约上本族兄长一起扫墓。母亲多次告诉我,清明节给逝去的亲人坟上添土,就等于是给他们修缮房屋。记得村中的那片墓地,由于每家的祖坟受到雨水的多次无情冲刷,总有日渐缩小的模样,所以每年的清明节,不论在是乡下,还是远在他乡的人们,都要拖家带口地回乡下老家扫墓添土。以前每年扫墓的时候,已经有的个别人家,便早早将他们家的老坟修缮得面貌一新。我长年工作在外,对乡下老家的一些风情掌故了解得可谓少之又少,自然要恭敬地接受兄长们的教育。他们多次和我说过,除了那些无有子嗣的人家,如果不给祖坟添土的话,是要遭到人们耻笑的。每当我们赶到村子以外的老坟地时,添土扫墓,烧纸祭拜,或敬立石碑的人们已相互寒喧。祭祖不忘祖,继承先人血脉,缅怀先人业绩,感谢先人恩惠。人们尽情地倾诉对逝者无尽的怀念,缅怀那些最爱的人,追忆他们曾经留给我们的感动……

想起这里,我便又忆起了我们远在百里之外的祖籍商河县孙集乡的老家,还有那年前我那刚刚过逝了的二伯父。父亲兄弟四人,当时随了我的祖父母逃荒要饭,直至父亲被人收养,那绵延温馨的亲情始终没有中断。永远忘不了童年时的我,每次回到那个孕育了我生命源头的地方,被亲人们呵护的那份温馨与甜蜜,忘不了那份足以将自己脆弱的心融化了的甜美与幸福。二伯父家始终是我们回到商河县老家的第一站,在老家的日子里,我日复一日地享受无与伦比的亲情,感受着这里特有的风土人情,学会了很多的方言土语,学会了踩高翘、拌龙玩,随了他们走村串巷“闹玩”。大伯父经常带我去赶集,那时疼爱我的唯一方式,就是买上些油条、糕点糖果之类的吃食;二伯父疼爱我的唯一方式,就是给我零花钱,作为一名民办教师,他总是让我买书本、字典之类的学习用品,我的那篇曾经受到读者广泛赞誉的散文《一本字典》,记述的就是其中一件感念至深的事情。那年,因为村中旧房改造,我按照二伯父家的原址找去,结果就像进了迷魂阵,仿佛失去了家的感觉,好在二伯父自己正在缺窗少门的旧房内做木工活,我那颗游离的心才算找到了归宿。

大伯父患的是脑血栓病,前两次经过及时治疗,恢复得还算很可以,他一辈子喜欢骡马赶了一辈子马车,总是爱在这些牲畜跟前转来转去,有次被牲畜一蹄子撂倒在地,便再也没有站起来,我和刚结婚不久的妻子赶到老家去看他时,他已经完全跟植物人一样的不省人事了,无论泪眼迷蒙的我怎样喊叫,他都没有任何的反应。我的亲叔叔,远在遥远的黑龙江省绥化市,也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回来了,我的记忆中只有他模模糊糊的一点印象。这样,二伯父当仁不让地成为我心目中精神的昄依、故乡的象征。二伯父和我的父亲都老了,人老倍思兄弟情,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彼此关注着。二伯父的肺病,是在远在广东佛山任教的女儿那里查出来的,经过及时治疗控制得还是不错,得知消息的父亲立即组织我们姐弟拉上他,去探望已经病愈的二伯父;前几年,父亲因为风心病做瓣膜置换术时,二伯父和二伯母及老家的兄长,也纷纷来探望我的父亲。我知道已经上了岁数并且多病缠身的二伯父,总归是来一次少一次了,我开车带二伯父和二伯母游览了邹平山南新区,游览了位于淄川黉山镇的蒲松龄故居。

二伯父的肺心病,在冬天实在确实难熬,而商河老家的冬天又实在太冷,去年冬天曾创下了零下十六度的最低气温,每次我电话打给他时,他总是说身体很好,让我父亲和我们都放心就是。而我也总认为二伯父的病,是多少年的老病了,隔着县城几家医院距离很近,加之他后来转为公办教师以后,住院治疗的费用这块应该是不成问题。他知道我们时间都很紧张,总是不愿意因为他的病影响了我们的工作,他自信能挺过这个寒冷的冬天。所以当年关临近的腊月十一这天,老家的兄长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二伯父已经过逝了的消息时,我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虽然是在人来人往的办公室里,当时我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因为商河那边的气温太低,天气太冷,故而让我们在下葬的腊月十三那天赶过去。到了晚上休息时,那些在往昔岁月里交织勾勒成的一幅幅亲情图片,总在我心灵的幕布上一遍遍闪现,声声恸哭,惊醒了尚在睡梦中的妻子。“苑中高树枝叶云,上有慈乌乳雏勤。雏翎少乾呼教飞,腾翔哑哑朝与昏。”普天下的长辈都是一样,虽然二伯父没有像我的父亲那样,整日为我的学习、成长、结婚、工作日夜操劳,但他在我的身上确实倾注了很多的心血,寄托着很大的希望,他对我的那些影响无疑是终生的。

我和妻子、姐姐赶到拐向孙集乡晋家村的乡间公路时,有拉着纸车、纸马的农用三轮车驶过,我的心又一次沉重了下来,顿时泪水盈眶,从刚进村的街道上,便远远看见着素衣孝服的人们进进出出,我们再也忍不住恸哭起来。二伯父的照片在祭桌上摆放着,灵棚内漆黑的棺材中放着二伯父的骨灰盒,重孝满身的兄弟姐妹们,都灵棚内在迎接着亲戚、街坊们的祭拜,涕泪泗下的我们很快被人搀扶到正房内。为了二伯父的病吃尽苦受尽累的二伯母紧紧握住我们的手,和我们细说着二伯父生前念叨我们的那些话语,一再劝说着我们不要哭,说你们也管了你二伯父,也疼了你二伯父,对这个病实在没有办法了,钱也花了,好药也用了,他总是自信地和人们说,自己死不了。今年立春早,我们原计划在春节期间拉着年老体弱的父亲去看望二伯父,我始终在想,他也许冥冥之中感知到我们的想法了吧!房间内伯父用过的那些熟悉的物件,木制像框内的老照片,屋内诸般,尚辨依稀,更勾起了我的无限情思。八十二岁的大伯母,三天来一直在问我们来了没有?得知消息后,颤颤巍巍的她,坐在二伯母的床头上嘘寒问暖,问我的父亲、母亲、孩子可好?大伯母告诉我们,你们哭了二伯父,再来的时候就要哭大伯母了,到我死了的时候,你们可要一定要来哭大伯母呀!我们连连含泪答应。

来来往往的亲戚、街坊们,按照乡间的程序相继在祭拜着,院中摆放着另外的两口小棺材,二伯母跟我们介绍到:因为你祖父祖母去世早,埋到了村东面的麦田里,现在具体的位置已经不好确认,只好将他们两位老人的牌位起走,和你二伯父一起埋在咱们晋家村的老坟地里。这在你二伯父病重时,都已经跟他说清楚了,在他的棺材内放上了他最喜欢的酒、茶具等,还有冬夏穿的衣服,每说到这些,都是你二伯父亲自点头同意的,你大伯父的坟,年后的清明时也要迁到咱们的老坟地里来,让咱们的一家人还是团聚在一起。二伯母说得很从容淡定,你二伯父去世,家里人都不让告诉你远在东北的叔叔,他身体也不好路程又这样远,总归是来不了。你叔叔虽然身在东北,心却在老家,每逢年节,他在电话里跟你二伯父总有说不完的知心话。你东北叔叔家的弟弟和老家的叔伯弟弟在在一起当兵,从小没有见过面,但因为同姓同辈分追根溯源还是一个老祖父,都欢喜得不得了。我深深地懂得,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同祖同根,血脉相连的亲情,万水千山也隔阻不断。

中午过后,孝子贤孙们走完了乡间繁琐的叩拜程序,子女们相继哭喊着给二伯父指路,祝愿他在通往天国的道路上顺水顺风,一路走好。起棺的时刻到了,我们在旌幡飘动的人流中,随了兄长姐妹们一直向村里的老坟地走去,抬棺的街坊乡亲换肩时,我们要回头叩头向他们表示感谢。走出村外不远,在老坟地中帮忙的乡亲们,已经按照规定的方位挖好了墓穴,这里将是我的祖先永远休憩的地方。下葬的刹那间,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为即将长眠在地下的、对我疼爱有加的二伯父,既为那记忆中模糊的祖父祖母,更为了那永远逝去的绵绵亲情。大伯父去世时,我们没有收到老家拍来的电报,也没有参加大伯父的葬礼,那也是心中一个永远的遗憾;二伯父去世至今已经两个月了,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更何况是生死两茫茫的永别。当他们离我们渐行渐远,我才恍然发现,原来他们于我是何等的重要呀!我有太多的话还没来得及向他们诉说;我还有太多的事情再也不能为他去做……我相信,那些在心中积压了许久的爱与痛,那些在我记忆里反复出现的生活景象,总会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刻,把我刺得泪湿双颊。

清清明明的日子里,在生者与死者的心灵对话中,人们让生活重新回到生命本身,重归内心世界的宁静与清明。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当泪水被清明的雨水冲刷,悲情只能被绿色的希望取代。这个关乎生命的节日里,感恩的人们总会慎终追远,感受亲情,省思前行,去沐浴、拥抱清新的阳春,让自己的心田变成一片蔚蓝的天空。

点赞  0 收藏  0 转发  
网友评论  文明上网理性发言,请遵守新闻评论服务协议
  • 全部评论
    暂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