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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雪松 雪松,姓名赵雪松,山东阳信人,山东大学中文系专科毕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诗歌创作委员会副主任。诗人、散文随笔作家、书法家。有诗歌、散文随笔百余万字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钟山》《天涯》《作家》《上海文学》《山花》《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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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 道
2017-01-18 00:00:00

空空石凳——一个默念者。一个匆匆人影中的楔子。没有缤纷的落叶诗意地靠近它,人们弃约似地从它身旁掠过——高根鞋、平底鞋、红鞋、黑鞋、黑风衣、白风衣、大步、小步、亢奋的、委琐的……一切都有期待,一切都飘忽、匆忙、顺从——调整步幅节奏同目的达成和谐一致。一切都是柔软的,只有它——空空石凳,固执、不动。

迎面,一张老夫人的脸,像一块干姜。

街灯——一柱两盏,仿佛城市新婚的豪华装饰,在黄昏尚未到来时点亮。其中残破的一盏,像是一只因癌症割除的乳房。

被囚禁在人行道水泥方砖中间排列整齐的树,因水土不服发出尖叫、呻吟。绿意从被锯断的枝杈开始消退,一直退到躯干——黑黄、皴裂、奄奄一息。它们是街道装修的饰物,被从很远的森林或苗圃中挖来。它们的死亡让人恐慌和怀疑——城市苍白的历史、贫穷——与霓虹闪烁的餐馆的多少没有关系。

一只被某位贵妇人丢弃的狗,神色慌张地寻找故主。它仰着脸询问行路人,它被一家又一家店铺的主人哄赶出来,它的焦虑传遍布满了异乡人的街道。

年轻的脸、木然的表情——在一家家单位或居民院的大门口,他们身着制服,腰系皮带,作为门卫坐在一张破旧的木头桌前萎靡不振。他们全都十八岁、二十岁,身体结实,面部有棱有角,说话声音粗壮有力——但他们无法释放他们的力量。围绕着那张桌子,有一只无形的笼子,他们要在这笼子里白白耗干他们的青春、生命……

拉着巨幅商品广告牌的宣传车队在街道上周逰——在此以前的许多年,这里的街道上曾周逰过两种宣传车:拉犯人游街的和欢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车头上大喇叭里的声音,已由人工当场播放,换成了录音播放。音调也由高亢、严厉的喊叫,变成了亲切、和蔼的诉说,仿佛过去这条街上的人们欠着“大喇叭”什么,而现在“大喇叭”欠着大家什么。

一只黑洞洞的孤眼在冒水——下水道溢出的黑水漫漶公路。迅急的汽车掀起高高的水幕,仿佛一声傲慢的哗笑。有的人径直从水上跳过去,大多数人小心翼翼地绕开,嘴里发出低微的咒骂声。

大红匾额上醒目地写着“蜂蜜大麻花”字样——新开张的这家店前,人们排起长队,又有一种饮食新贵调起整个街道的胃口。

在“蜂蜜大麻花”右侧的一段低矮的砖墙上,“杀活鸡”三个一米见方的大红字让人顿生寒冷。字用大排笔写就。笔画薄而锋利,似砍刀,干净利落,酷似多年前街道墙壁上法院所贴布告上的红叉——红,匪夷所思的颜色,它出现哪里,哪里要么是喜庆、要么是死亡。

一只铁笼子里剩下最后几只公鸡,他们呆立着,等待自己的命运。

一只被剥光皮的羊被挂在路旁的树杈上。旁边,烤羊肉串木炭烟火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另一只待杀的羊看着这一切,等待满足众人的口腹之欲。

歌星神经质的歌声,随着一盆洗头的脏水流向公路旁的便道,并在水泥砖缝中迂回、消失。留在地面上的,是一片片洗发膏的白沫。

最后一抹并不明亮的残阳,照射在某个单位大门口摆放的两块牌子上。左侧一块写着:“一切为了方便群众”,粗壮的黑体。右侧一块上写着“严禁小商小贩入内”,结字随意,富有民间书法的趣味——一手软一手硬。

暮色、雾气、烟尘混合在一起,覆盖了街道,像一幅逐渐暗黑的画面、一个黑场。少倾,空间里已分辨不清哪是暮色、哪是雾气和烟尘。暮色,最终也将雾气和烟尘一起覆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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