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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村镇大会论坛七:民族村寨保护与活化 2016-09-30 10:49:05

9月28日,在国际会展中心贵德厅,一些深沉、严肃的专家聚集在一起,他们都是“两条腿走出来”的中国人类学学者,都至少有十年的田野作业经验,对于古村镇保护有着丰富的调查经验和独特的专业意见。这些“田野大咖”会讲什么?对滨州古村镇有何观感?我们一起听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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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院长麻国庆:

民族村寨保护要尊重人文生态、自然生态、民众心态

滨州古村镇的特点是什么?在有着几十年田野调查经验的麻国庆眼中,紧邻黄河的狮子刘、西纸坊生态环境之好出乎他的意料。他说,古村镇尤其是民族村寨的保护、开发要做到“三位一体”。

“村镇生活的价值未必局限于所谓‘古’,未必说非得有千年、几百年的建筑才是有价值。滨州村镇如果能呈现、分享色彩不同的日常生活和健康的生活秩序,就很好。”麻国庆说。

一说民族村寨,我们总有如此想象:灵秀的山水、神秘的文化、淳朴的村民。但事实上,这是一种望远镜式的美好想象。在这背后,往往有贫困、寥落、凋敝,有各种各样的人群痛楚。在今天发展的过程中,一些错误的开发模式不仅没有拯救民族村寨的命运,甚至加速了村落和文化的消失。

他介绍,上世纪90年代,旅游概念刚刚兴起,贵州、云南等地频频出现过度开发的现象。没有保护作为前提,仅仅以盈利为目的,这样开发的村寨就变得脆弱、缺乏活力。他举例说,“例如著名的千户苗寨,我来到这里看到当地的状况感觉很不舒服,整个寨子规划得很漂亮,但是里面的活力却消失了,当地人的生活空间和旅游空间过度地联结在一起,而文化上有过多表演性的东西。让人感到最不舒服的就是寨子门口六七十岁的老太太站成两排,穿着民族服装在烈日下一直晒着。我们是否想过,这些当地的文化的主人是什么感受?老太太们站在那儿站一天也是很辛苦的,我们不能过多地把民族文化商品化,而缺乏对于民族文化本身内涵的尊重。”

那么,民族村寨的发展,到底路在何方?

麻国庆认为,发展不应该是外在的,应该从内部找活力。他说,传统村镇保护的原则是做到“三位一体”——人文生态、自然生态、民众心态秩序的和谐。首先,发展过程中特别要尊重原住民的主体性;其次,特别注意生活方式的传承性、调整方式和价值转化;再次,特别注意地方民众心态秩序的建构、重构和自我调整。

麻国庆说:“有这么一句口号叫‘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然而我认为不应该以牺牲民族文化为代价发展经济,全世界每天都在消失很多的文化,中国很多文化也不断在消失,我们不能发展了经济,把自己的文化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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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示范社会文化人类学研究所教授崔延虎:

乡村旅游深刻影响村落文化的当代塑造

崔延虎以新疆吐鲁番吐峪沟麻扎村和最北边村落禾木村2个案例讲述古村镇保护与文化多样性。他认为,乡村旅游深刻影响村落文化的当代塑造。

吐峪沟麻扎村是一座反映新疆东部伊斯兰文化背景下村落格局形态的典型代表,对研究伊斯兰文化和干旱少雨的沙漠绿洲文化的形成、发展有着重要的实物资料意义。麻扎村的先民根据当地的自然环境和生存需要,就地取材,因地制宜,充分、巧妙地利用黄黏土造房,集生土建筑之大成,是至今国内一座保存完好的生土建筑群,堪称“中国第一土庄”。

吐峪沟是丝绸之路上非常重要的一个驿站和文化集散地,吐峪沟这里有佛教、祆教、摩尼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等所有世界上有名的宗教都在这里展现,吐峪沟是“世界性宗教的博物馆”,宗教文化主要反映在当地的洞窟和历史建筑上,这里还出土过各种各样的文字和文物。

在它列为国家保护村落以后,许多旅游公司企图获得这个村落的运营开发,新疆和北京两个公司都试图进入,最终都失败了。现在,吐峪沟成立了管理委员会,村民陆续出来组织一些旅游活动,有计划开放部分参观地区,效果显著。

第二例禾木村情况更为特殊,崔延虎将之形容为“因为旅游制造一个族群的历史”。 关于那里的图瓦人来自何处有多种说法,从上世纪90年代以后,许多媒体和专家开始“书写”图瓦人的来源和历史。有人说图瓦人是原始部落,有人说图瓦人和北美印第安人同根,有人说图瓦人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重要的一支,或是成吉思汗军队遗留的一支。图瓦人自己没有文字,新闻人和旅游界在不断的制造他们的历史,而图瓦人接收了这些信息之后,现在一部分搞旅游的图瓦人拍着胸脯说他们是成吉思汗的后代,历史的改写被当地所接受。因为旅游,制造一个族群的历史,制造一个族群的文化,图瓦人是个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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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大学民族研究院博导尹绍亭:

古村活化绝不能搞旅游至上,否则会丧失文化自觉

七彩云南,其含义不光是自然,更源自于民族传统的多样性。身处云南的尹绍亭长期思考:现代市场经济是否必须以牺牲生态环境和传统文化为代价,在全球化浪潮中是否有文化多样性的空间。现代化市场经济是否必然为乡村文化的天敌,两者是否水火不容亦或协调共生。

不光思考,他还走进村寨实践,他倡导了“民族文化生态村”的建设。作为云南民族文化大省建设的重要内容之一,云南民族文化生态村建设项目于1998年立项启动。

尹绍亭曾参与了腾冲县西南部的和顺乡的建设。他介绍,该乡村庄依山而建,景致优美,具有浓郁的传统风水意蕴,素有“极边第一村”的美誉。20世纪中叶之后,和顺的文物建筑曾多次遭到破坏:主村落中七座标志性高大石牌坊被捣毁,宗祠的牌位、柱表等被拆除,宗祠、寺观、民居的大量匾额、楹联、雕刻遭到严重破坏。水域和湿地又被填为水田,山林被开垦为农地。部分村民乱盖乱建钢混楼房,严重破坏了景观环境。到20世纪80年代,和顺已到了萧条破败的边缘。

1998年,尹绍亭一行将和顺选为试点,进行生态文化村建设。他们筛选出了90余项各类建筑和文物古迹,提交有关部门,建议将它们作为重点保护对象进行管理保护。他们利用民居“弯楼子”建了一座民居博物馆,设置了四个专题常设展,以弘扬和顺的建筑文化遗产。此外还发起“和顺人写和顺”运动,并集结成册。

但到了2004年,当地政府招商引资,和顺被某知名企业集团“购买”。该企业首先实行了收取门票、设置导游等做法,同时建了餐饮场所和以经营为目的的茶马古道展览馆等。通过商业资本,将和顺打造成“全国十大魅力小镇”,游客亦一时纷纷慕名而来。在商业利益驱动下,客栈、民族饰品店遍布于和顺的大小街道。“同质化使得人们走在和顺的街头,觉得跟丽江、大理是一模一样的。”尹绍亭说,“现在和顺已经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商业化旅游景点,我们当年希望帮其申请世界文化保护遗产的愿景也随之破灭。”

据此,尹绍亭认为,古村活化旅游是一条路,不排除旅游的重要功能,但绝不能旅游至上至尊,如果缺失文化传承和教化,丧失文化自觉和自信,必然会走上邪路、不可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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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民族大学教授吴秋林:

传统村落的衰亡源自于小农经济的没落

吴秋林演讲的主题是“传统村落的现代化”。他的观点是,在实现工业化的今天,中国的传统村落面临没落的前景,这是无法改变的历史,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机会去改造传统村落,去给传统村落寻找出路。

上世纪80年代,中国农业的比例还在50%上下,现今不到10%了,农业的衰落就是传统村落衰落的根源,这实质上就是一种小农经济、自然经济的没落。因为传统小村落的聚集方式和生产结构,决定了它们在今天市场经济结构中的弱势地位,没落是一种必然,是历史规律。

他说,工业化的生存方式使民族国家强大起来,这已经被历史证明,是不可逆的。现在是国家发展的太快,而古村落的保护又显得太匆忙。现在的村子三五年就有变化,许多村子半年就可能被“摧毁”,其中有政府的力量,也有资本,也有媒体。让我们悲痛的是,知道这些力量来自什么地方,却无法改变。

数据显示,中国的自然村急速消失。国家也进行了保护,但是古村落怎么保护,实际应当是让它有一种现代性的状态,做旅游开发也好,做特种种植、特种养殖也好,把原来的家庭生产的方式变成一种家庭农场、合作社的方式,用规模效应赢得市场。现代技术的进步对传统村落的影响巨大。曾经,有个云南的村落因为停电没饭吃了,因为有了打谷机,村民原有的磨硾等物件都扔了。

村落信仰维系村民心灵,不能够进行旅游开发。今天,很多非遗项目往往只从中抽离出舞蹈、音乐,作为旅游推广。同时,很多旅游活动又将祭祀活动仪式化、艺术化,这是不可取的,是在破坏村民本有的文化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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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国家民委经济司巡视员王铁志:

保护少数民族村寨应当与其发展相结合

王铁志认为,少数民族村寨相对完整的保持了传统文化基因,是各民族群众保存历史记忆、寄托民族情感的家园。特别是对于一些没有文字的少数民族来说,他们的文化主要就体现在村寨文化。

保护少数民族村寨一方面是文化意义,村寨文化的特点就是衣食住行、婚丧嫁娶、节日庆典、宗教信仰等等进行了集中体现,保护少数民族村寨从某种意义来说就是保护中华民族的部分文化根源。

另一方面则是发现村寨自有的经济价值。少数民族村寨以自然风光和少数民族风情融为一体的方式,成为少数民族地区可持续发展的资源。特别是工业化进程加快,民族村寨的景观价值、文化价值、旅游价值进一步凸显。

传统村落的保护面临着一种如何使用现代方式保存传统村落文化的困境。其中有两种极端的方式,一种是极端的考虑经济成本,不顾及传统村落的文化传承,另一种则相反,极端的奉行保护,保持原生态,结果当地村民不乐意,说“为什么你们城里人住高楼大厦,我们住茅草房、用牛耕地?”这两种模式都不能持久。

王铁志表示,应当是保护与发展相结合。一方面是改善人居环境。过去的民族传统村落,有一定的缺陷,比如采光、消防等,要发展一定要考虑原住民想什么,一定要帮他们改善人居环境,外部可以保持原有特色,内部可以用现代化材料进行装饰。另一方面则是产业支撑。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在产业方面有所作为,现在相当一部分是与特色旅游相结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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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文化遗产基金会中国项目主任李光涵:

没有细致的田野调查,就没有资格做村庄保护规划

“今天,传统村寨保护、开发成为热潮,很多人以前没有接触过村落,都去做村落规划”,李光涵说,有人只调研了一天半,就敢做村寨的整体规划。

她说,做调查、做规划之前,必须要掌握现有村落具体信息。村庄之间的个体差异相当大,地理文化呈现多样性,没有调查真的没有发言权。

李光涵表示,很多村寨仅仅被当作异域风情来猎奇,本体价值被忽略,就是被旅游所固化和异化了。因而,在旅游开发之前之中,应该始终认识到,村寨首先是一个活生生的生活语境、文化社区。

她介绍,大部分贵州侗族村落很多都已汉化、现代化,当然还有一部分侗寨保存得比较独立、完整。侗寨有三个类型:一种是建在大河畔的村落,一种是建在宽度适中的河流两侧,一种是建在深山高坡的侗族村落,侗寨的民族特色与其他地方是很不一样的。根据资源的状态,第一类侗族村寨本身条件非常好,交通便利,环境优美,有自然资源和文物古迹,第二类村寨是有特色产品生产,可以通过这样的特色发展旅游,更多的是第三类村寨,以传统农业种植为主,没有足够的旅游资源去开发。

在保护、开发中,有些好经验值得学习。如,现在大利侗寨仍是互助经济的模式,合伙建房屋。目前,一般古建修缮都是找文物施工队建设,而大利侗寨则是特批用村里的施工队建设,村民参与施工维修。如此一来,村民更愿意去维护,因为它带有更多的村庄记忆和集体感情。

(记者 刘清春 张猛猛 实习记者 王健)

责任编辑:张子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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