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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user 笔名纯净的海螺,山东博兴人,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代表作短篇小说《花香胡同》《流金岁月》《平民百态》系列;散文《行者无痕》《江南之梦》《海螺声声》系列;诗歌《宋的月光》《一次次写海》《黎明诗刊》系列。读书当如沐春风,写作应若渡秋泓。我是王玉山,欢迎您来海螺之家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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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记忆 岁月无声运河桥
2017-08-15 00:00:00

       博兴城东的人们都知道,凡是到县城赶集或者办事,过了运河桥,才算是真正进了博兴城。运河桥以东,除了石油公司、地区畜产转运站、气象局、工艺美术厂(花边厂、刺绣厂、童装厂、柳编厂、腊杆厂等)、土产仓库、食品公司、第一砖瓦厂(大窑)外,就是辛安管区七个大队和一望无际的碧野平畴了,后来又在东河东新建了地区外贸仓库,在辛安村前建了水厂,这都是比较靠后的事了。

       运河桥的名字,来源于它横跨的这条通惠运河,通惠运河后来改名叫胜利河,运河桥也就改名叫胜利桥了。通惠运河自小营镇起,到曹王镇止,始终与205国道平行,全长50公里左右,南北连通北支新河、三号支沟、支脉河、溢洪河、小清河、预备河水系,是博兴境内南北水系的大动脉。通惠运河自县城北部进入博兴城后,呈西北东南走向,运河桥,就处在博城五路与205国道交汇之后,通往博兴东北各乡镇的咽喉位置。

       现如今的运河桥,在205国道高架桥一侧静悄悄的,每天桥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人在意它。可是在过去,这座处于博城锁钥要冲的桥,却是人人注目。桥下清水徐徐流淌,两岸草木峥嵘,雨季水势几乎平桥,旱季河中几近干涸,90年代至近几年前,污染严重,行人至此无不掩鼻。桥头南侧100米,就是车流穿梭的205国道,桥北228省道拐了一个弯,蜿蜒向东北方向迢迢而去。打我记事起,这座桥就是这个样子,过去六七米如今十几米宽的桥面,混凝土预制栏杆,朴实无华。当时的228省道(乔博路、闫博路、新博路在博兴境内合并)也就和桥面一般宽。路北侧,即为各个县直单位,除去气象局和二小,多为企业,地势与路面齐平,路南侧,有四五米宽辅路,较柏油路面标高低一米左右,辅路之外,还有沟渠,沟渠之外,才是畜产转运站、食品公司、窑厂等单位,这些单位的地势较路北侧单位均低洼。每每徒步到城里赶集,进城时候,沿路北侧走柏油路进城,返程时,只要不下雨就走辅道。那时候的胜利桥周边,基本上就是清一色的砖红的墙和灰色的、灰绿色的水刷石大门等,有着强烈的时代特色。

       运河桥突出的地理位置,使它成为博兴的交通枢纽。因此,虽然博兴交通体系的总枢纽在汽车站,但几乎所有的客车都在运河桥设站,习惯上就叫运河桥站,实际上是交通运输中自发形成的。桥北,通往陈户、阎坊、前线(油田通用称呼,纯梁采油厂驻地)、纯化、乔庄、龙居、史口、东营;桥南,经柳桥向东,通往寨郝、兴福、店子、广饶、潍坊、胶东,向南通往曹王、索镇(桓台)、张店(淄博)、莱芜、临沂直至广州。我人生第一次离开家乡到较大城市张店,就是从运河桥站乘车的。九十年代后期至新世纪之交,这里客运非常繁忙,客车供不应求,特别是赶上物资交流会,客车一趟趟繁忙穿梭于城乡之间,车主乐得合不拢嘴。到了淡季,这些客车车主之间常常因为揽客出现矛盾,有时不惜破口对骂甚至大打出手。乘客上了车,客车又极不情愿地磨蹭不走,车主和乘客之间出现矛盾也是常有的事。

       这里交通方便,自然商贸发达,记得这里是椒园村最早的竹材集散销售地,一家家的竹材场紧靠着畜产转运站的围墙,成堆成堆地堆放,立新家就是其中之一。我们有时候在他家竹材场玩,立新买上蛤喇,他家大叔炒上几个菜,我们就边吃边海阔天空地拉呱。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下饭店,吃过最好吃的菜,就是在运河桥北头路东的一家饭店品尝到的。那家饭店当时非常有知名度,至今很多人都记得这家饭店的名字——国盛饭店,饭店以老板李国盛的名字命名。就在畜产转运站西门南侧,紧靠运河桥。四间砖瓦房,屋子里光线昏暗,卫生条件什么的都一般。这家饭店,应改革春风诞生,在那个时代,非常适合刚刚从苦日子里走过来的人们需求。

       当时俺爹是建筑工头,每天领着三十多号人,奔波在城乡建筑工地,靠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养家糊口。那一年是1989年6月,我初中最后阶段还没有毕业。那天父亲接我回家,可能觉得我年龄小,身子又弱,长年在学校吃自家捎带的卷子和咸菜,营养跟不上,也赶巧他的合伙人顾叔和他一起吃饭,就带我进了国盛饭店。

       我清楚地记得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一张长几,一张破旧沙发,几个小凳,设施非常简陋。从热气腾腾的屋外进屋后,屋顶的吊扇吹着风,是那么的凉爽惬意。店员摆上餐具,端上热水,沏上茶,顾叔给我端到面前一茶碗水。还没等水凉下来,父亲点好的四个菜就上来了:酸辣土豆丝、芹菜炒肉、西红柿鸡蛋,广饶肴驴肉,一黄一绿一红一褐,亮丽的颜色煞是漂亮,香喷喷的味道扑面而来。顾叔说了一句:“孩,吃吧。”我就拿起筷子,毫不客气地大吃起来,土豆丝的滑溜酸、芹菜的嘎嘣脆、西红柿的软糯鲜,肴驴肉的劲道香,让我知道原来这世间还有如此美味。就在我埋着头大吃的时候,顾叔又说:“孩,别着急,慢慢吃,不够咱再要。”我满嘴的饭菜撑鼓了腮帮子,顾不上回话,只是不住地点头。

       运河桥头的水果摊非常有名,大多是附近村子的人们摆的。尤其是大夏天的,石油公司靠近运河边上的大柳树,摊贩把整车的西瓜卸下后,整齐地码在路边,撑起帐篷,摆上矮桌、马扎和雪亮的西瓜刀,来来往往的人们,赶路赶得嗓子冒了烟,经由此处便禁不住诱惑,三五人一起坐下来,由一人做东,大伙吃西瓜。善于经营的摊贩,从石油公司或转运站随时提来刚刚接出来的自来水,将西瓜浸凉,又带着水灵灵的鲜绿,让人看上去就赏心悦目、引起食欲。随着摊贩把西瓜上秤,高声喊出:“十五斤八两唻。”西瓜已至桌前,摊贩操刀,刀落处,西瓜“呲啦”应声而开,一圈儿的淡绿裹着鲜红,紧跟着一刀刀切下去,一页页的西瓜跟排着队似的,红艳艳的,水汪汪的。此时,大家早已经按捺不出,伸手抓起一页西瓜,贪婪地啃咬起来。若是赶上几个爱嬉闹的人,则会想出吃西瓜大赛的主意来,谁吃得快,谁免单,谁吃得慢,谁买单。在这样的激励机制下,每个人纷纷使出看家本领。也顾不上吃相雅俗,更顾不上吐不吐瓜籽,一时间风卷残云一般,“唰唰唰……”啃瓜声急促如雨,不消片刻,只剩下一地的瓜皮。

       这样的场景大概持续了有十五六年的时间,吃瓜的群众一拨拨来,一拨拨走,有的从青年吃到中年,有的从中年吃到暮年,有的吃着吃着觉得摊贩缺斤短两,就再也不去吃了。2000年以后,随着公路持续修护扩宽,路边合抱粗的树木不再剩下一株,只有新栽的法桐,两侧统一盖起了沿街房,规范、优化了经营环境,桥头摆地摊的情境,终于走进了历史的云烟。博城高架桥也建成,与庞大的高架桥形成鲜明的对比,运河桥那么柔弱、那么苍老、那么沉默。

       关于运河桥头的有些故事,非常具有百姓口口相传的“风俗”色彩,主要体现在戏弄人。辛安村一小伙,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由此辍学到南方打工,到了年底昨天刚回来。第二天去北镇走亲戚,回家时从运河桥头下客车,正愁怎么搭车回家。恰巧遇见同村“一把帘子”(博兴对发小的独特称谓)骑自行车从县城回家,于是高声打招呼:“谁谁……你这是做啥来?”一把帘子说:“这不是呆城里干活刚收工嘛。你回来了?正好,带你回家。”于是,小伙子乘一把帘子自行车回家。一路上俩人边走边聊。一把帘子问:“谁谁?你啥时候回来的?”小伙子说:“我昨晚坐火车从上海回来的。”一把帘子听了他的话,接上话茬:“你坐啥回来的?”“昨晚啊!”一把帘子马上递上了经典的一句话:“诶娘那块腚哎,才出门几天啊,就撇起洋腔来了。你坐碗回来的?我看你还坐盆子回来的唻……”一时传为笑谈。

       还有一个故事,年头更久一些,至少得有40年了。说运河桥头某村一小伙,特别调皮捣蛋,捣鼓人、耍弄事是家常便饭。一日,路遇一盲者拄杆蹒跚而行,小伙忽发玩心,决定耍弄盲者。遂趋步迎住盲者:“大爷,你这是做啥去?我给你带路。”盲者笑逐颜开、连连称谢。小伙牵着老人的盲杆,与盲者迤逦而行。盲者问:“小伙子,真是好心人,你贵姓啊?”“大爷,我姓窦啊,我叫窦来看。”“噢……”等到了运河桥边,小伙子牵引盲者至河边:“大爷,我这得有点事,你自己往前走就行了哈”“好,谢谢你小伙子……”

       之后的结果想必大家都很清楚了,盲者溜下了河中,以为窦来看就在一边看热闹,遂开口大喊:“窦来看哎……窦来看……”引得人们纷纷围观,盲者闻听周边这么多人,骂道“你这个小厮孩子!”闹得好事围观的人都面红耳赤,幸好有好心人将盲者拖上岸边。

       还有一村民姓韩,从来不说实话,人送外号“韩没罩”,一日,韩没罩骑自行车从邻村走过,有人认得他,就打招呼:“韩没罩,都说你这个人说话没有罩册,真事吗?坐下来啦啦你那些没罩册的事……”韩木罩一听心中非常不满,却不动声色,双腿却加快了蹬自行车的频率,把自行车骑得飞快,急急忙忙地撂下一句话:“诶这些人才没罩册唻,俺可没工夫和你们瞎叨叨,运河桥那喽刚刚翻了河,那鱼飘得乌央乌央的,俺得赶紧回家拿抄网逮鱼的。”话音未落,人已经绝尘而去。村民们见韩没罩急急火火的样子,果然就信以为真,纷纷扔下手头的活计,回家抄网的抄网、提桶的提桶,急匆匆赶往运河桥。等到了桥头,河面平静得如一面镜子,哪里有翻河的情形,方知,不知不觉间已被韩没罩狠狠地戏耍了一会。

       关于这些老故事,多是些坊间的传说,并无根据,反映的也无非是些抖搂心眼、耍小伎俩的灰色的负能量。可是一旦与运河桥牵连在一起,就马上多了一份浓浓的乡土味道,就成为乡亲们口口相传至今不绝的精彩。每每看到老人们眉飞色舞地给我讲述这些故事,运河桥,便又一次浮现在我眼前,普普通通的一座桥,跨越了人间的河,穿越了时间的河,阅尽了人间的河。最终,运河桥也会随着时光的消磨,走进历史,淡出人们的视野、淡出人们的记忆。

        本文创作期间花絮:运河桥头永远少不了老者的身影。前几天我搜集素材拍照时,就在淅淅沥沥的小雨里,桥头绿地里,几株国槐、蜡杆树下,一位老者树下摆了几个小凳、一张矮几、一台冰柜和一套自行车修补家什儿。几个老友围坐,嘬着烟卷儿,喝着茶水儿,摇着蒲扇儿,聊着闲呱儿。我下意识地端起相机,想为他们拍照,相机端到眼前,又摇摇头放弃。这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岁月,我何忍打扰?我想,这些老人们大概在这周边生活了一辈子,他们的生命已经和运河桥紧紧地连在了一起。是他们陪伴了运河桥,还是运河桥陪伴了他们?大概只有这悠悠岁月可以见证。当初他们年少之时,也曾经调皮地在运河桥头跳水、游泳嬉戏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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