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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振华 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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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子条
2017-05-27 00:00:00

瓜子条

 

瓜子条也就是腌萝卜条。

我小时候天天吃。特别是上高中三年,一周的咸菜就是从家里自带来的一罐头瓶瓜子条。

吃饭的时候,在宿舍靠窗子的一张课桌上,摆着八瓶拧开盖子的瓜子条。瓜子条的颜色深浅不一、粗细不同,脆柔更是各具特点。大家伙围着桌子,左手拿馒头,右手拿勺子,笑嘻嘻地开始品尝,再细细评论一番。按照惯例,我的瓜子条是最先被吃完的。有时相邻宿舍的同学也来吃,都夸父亲拌的瓜子条脆、香、好吃,所以不到两天就空瓶了。最艰苦的时候,我们只能在馒头中间夹上一根瓜子条,然后压紧馒头,就着白开水吃掉。但我们依然笑嘻嘻地过得很充实,过得很快乐。

每个周日下午返校,父亲照例为我准备一周的瓜子条。父亲是村里的厨师,刀工特别好。只见父亲右手操刀,左手轻轻按住洗净的腌萝卜,从头到尾只一刀,腌萝卜便干净利落地分成匀称的两半。父亲顺手往左边一带,再横过另一半,左手轻按,右手起刀连切。这时,只听见菜刀与菜板急促而有节奏地对响,一片一片薄如纸片的腌萝卜片便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菜板上。父亲稍微一停,左手从右到左顺势一抹,右手再起刀连刀切丝。刀剁菜板响,刀切萝卜片响,有节奏地在房间里回荡。只见细麻线般的瓜子条霎时呈现眼前,每一条都晶莹剔透,顶着一点绿色的萝卜皮,像绽放在秋风里洁白的大波斯菊,漾着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咸菜香。这时,父亲右手放平菜刀一推,左手往里一合,便齐刷刷地抹在盆子里。再拌上切好的葱花和姜丝,添上卫生油。父亲粗大的左手端起小盆子,右手拿着筷子不停地搅拌,拿过洗净的罐头瓶子,一筷子一筷子塞进饼子里,直到再也塞不下为止。

这时,父亲才停下来喘口气,洗手,抬头,笑着和蔼地说:“这下够你们吃几天了!”

腌萝卜虽是极简单的咸菜,但父亲却变着花样调动我吃饭的热情。凉拌瓜子条吃够了,父亲就蒸着吃。蒸馒头的时候,父亲把切好的瓜子条拌好,淋上酱油,再狠狠心打上一个鸡蛋拌匀,放在篦子上蒸熟。起锅时,那蒸熟的瓜子条镶嵌在微微鼓起的鸡蛋里,诱得我味蕾大放口水。新蒸的馒头,新蒸的瓜子条,成为我记忆中不可磨灭的一道美食。那是艰难生活里,蒸腾着慈祥父爱的美食,那种大快朵颐的记忆是任何美味都无法比拟的。

有一天春天,父亲把咸菜缸里的腌萝卜全都捞出来,切成四瓣放在锅里蒸熟,再用铁丝串起来挂在天井阴凉处晾干。晾透后,再用凉水洗净,切成小块,放在小盘里凉拌着吃。那是一种很有劲道的感觉,像是吃一块干瘪的发暗的红肉干,浸透着花椒、芭蕉的清香。说心里话,那种特殊的口感至今让我怀念。我曾多次想劝爸爸再整一次这样的萝卜菜,但看到牙齿不好的父母双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近些年,日子富裕了,生活质量提高了,瓜子条也逐渐淡出了视野、退出了餐桌。但每逢过春季,当我们全家三代九口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父亲照例要切一盘瓜子条。翠绿的萝卜皮,晶莹的瓜子条,再滴上几滴香油,实在是大开胃口的一道好菜。

母亲责怪父亲:“大过年的,孩子们都回来,你切盘瓜子条干啥?”

父亲笑着说:“吃点瓜子条、清清口,也算是忆苦思甜吧!”顺势把一盘精致地瓜子条往餐桌中心一推。我立刻抢着夹起几根瓜子条来,放在嘴里细嚼。淡淡的咸味迅速占据敏感的口腔,一股冒着嘎嘣脆的感觉从牙根钻出来。我知道,这是一种一如既往的清脆。从当年吃下清脆瓜子条的第一口到不惑之年的今天,无论生活如何日新月异,如何变迁,瓜子条里的爱越发浓郁、越发浑厚。一盘简单如斯的瓜子条,时刻提醒我不要忘记日子的不易,时刻提醒我要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

也许,在我们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这样一盘魂牵梦绕的小菜肴,它不一定多么珍贵、多么稀有,但却让我们刻骨铭心,值得用一生的时间来慢慢咀嚼、细细品味、深深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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