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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晓菲 韩晓菲,山东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现就职华纺股份有限公司,诗歌、散文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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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绊
2017-02-06 00:00:00

那条公路蜿蜒起伏,就像草丛中攀爬的蛇,被一声声冗长的汽笛声牵引,匍匐延伸开身躯,一直绵延到远方。远方,有亲人未曾展露的温柔,有绿藤蔓未曾攀登的高岩,有路人未曾邂逅的碧海蓝天。抬头仰望,她的目光落足一枚悬空的枯叶,打着旋儿,平静地飘落,暗自演绎生命返璞归真的本色。如同那些跌跌宕宕的牵绊,千丝万缕垂下来,倒映着海上缓缓升起的明月……

沿着这条心路走向北方,从龙口出发,需要辗转几程。还要借一艘船抵达渤海的彼岸-大连。如果你有年轻的相貌,娇好的学生身份,就能轻而易举半票出行。或许你不屑于这点小钱儿,但作为青涩的小情侣,稚气未退的大学生,这张几十元的船票会使之欢喜雀跃。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一个窝窝头,一张粮票,甚至是半块野果,都是哈利波特施的魔法,惊喜、新鲜、珍贵。

背着祖辈的希望,提着沉重的乡愁,她要回家!车已到烟台码头。月亮偷偷爬上桅杆,整个码头被月色笼罩,静谧安然。夜色下的海,清冷而柔软,把张扬深藏于悠悠深蓝中。那泛着流光溢彩的金黄掩映海边,勾起大海喋喋的心事。作为一个被遗弃的女婴,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都抚平不了内心的伤痛。她从小跟养母在内蒙山区长大,吃过苦,挨过冻,受过别人的冷嘲热讽。甚至为了填饱肚子去摘山上的野果,差点摔伤腿。庆幸的是母女相依为命,母亲靠捡废品攒够了学费,帮她读完初中。每每她拿着一叠叠皱巴巴的零钱都能攥出水来。她们穷并快乐着,她爱母亲胜过爱自己。然而,为了继续读书,她不情愿的跟着寻亲的父母回到所谓的龙口“新家”。

十一月的季节,海鸥早已南飞。海浪击岸,浪花翻卷激动,月色打捞往事,潮湿的思绪滋生出更多的乡愁,把一切交给了海风,交给了夜归人吧!整艘客船充溢着各种归的方式,华丽了驿动的心,也让她浮躁的心稍微平静下来。她用力拨开人流,拖着酸疼的双腿,像一条深海逃荒的美人鱼缓缓挪动到甲板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放下背包。包里的鱿鱼仔、鱼片、虾仁像复活的标本哗啦掉下来,重新回归大海。只是这些作为见面礼,将被带给日思夜梦的母亲。每年生日,老人都给她打电话,诉说无尽的思念和祝福。这些絮絮叨叨化成星星点点的烟火,点燃了生日蜡烛,也点亮了老人盼归的愿望。红彤彤的烛光映着一大桌饭菜,一直等到天亮。就这样,一等就是七年,她在新家读完高中和大学,并顺利考上一名小学美术老师。她常说:我要努力赚钱回家,然后养她。每每听到这,老人浑浊的泪水就汇成波光粼粼的琥珀。

恰逢国庆节,放假七天。她穿了一件白衬衫,深蓝牛仔裤,帆布鞋。青春靓丽的她坐在甲板上,抱着鼓鼓的背包,抬头望着夜空,眼眸里划落两颗晶亮晶亮的星。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最后离别时,母亲把揣热的50元偷偷塞给她,跑出人群;远程视频聊天时,母亲抖动双手摸她的脸,老泪纵横;电话里一次又一次哽咽,一次又一次默默挂断电话……阿嚏,她猛的打了个喷嚏,缕了缕耳际蓬松的头发,不知不觉蜷缩起身子。夜色渐浓,浩瀚的海面一望无际,这艘客船像海中扎根的水藻,飘飘浮浮,始终游不到终点。微弱的灯光下人影攒动,晃来晃去,证明着海上活的生灵。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愈走愈紧,愈来愈大,像大雨点砸醒了劳累奔波的游人。

同志们,到大连港了。温馨的提醒拉响了鸣笛声。凌晨五点钟,远山蒙蒙沉雾接连天边,近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隐于其间。到了大连,就等于走了一半行程。温度骤然下降,她显然有点不习惯北方的干冷。慌忙中,瘦小的她从行李包拖出一件旧大衣披上,走在人群中却显得格外异样。顾不那么多,一想到老母亲,她不禁加快了脚步,挤着凉飕飕的海风,哈着咸涩的冷空气,追上赤峰的客车。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她又累又饿,打开沉甸甸的背包,只拿出一块干面包啃着,反复看了看精心挑选的宝贝还在,竟然乐呵呵的睡着了。

大约两小时后,她从美梦中醒来,有些腰酸背痛,忍不住伸了个懒腰。静依车窗,几缕明媚的阳光穿透水晶蓝帘,晃了晃,像大自然的宠物,温柔的趴在怀里。她信手拉开帘子,一隅瓦蓝瓦蓝的天垂下来,蓝的清透,润亮了前方的路;远处的山峦层层叠叠,毫不逊色,撑鼓了大地的子宫;一朵朵白云稀薄透明,织成一条条白色的哈达追赶着车子。这一路风景像极了一幅速成的水彩画,简单却不乏意韵。这种藕断丝连的牵绊,相依相随的温情,多像天涯相隔的母女,多像小时候的誓言,那回音还在大山里荡漾:长大了我要画蓝天白云,画青山绿水,画你和我。

一晃眼就是七年,她如愿画了很多蓝天白云,很多青山绿水,却始终画不出老母亲的模样。或许是太多的牵绊和杂念阻挡灵感吧,她心想。车子缓缓驶进山路,越靠近家乡,越有些忐忑不安,仿佛她就是那个偷心的贼,偷走了老人的心,却丢掉自己的初心。她缓了缓神儿,做了个深呼吸,整理着东西,平复激动的心情。当她再次放眼望去,窗外飘起大片大片的雪花,像刚长出的鹅毛,六瓣型雪的形象也晶莹剔透起来,这也是她最骄傲的作品—雪绒花。车窗外,稀稀拉拉的人像泼出去的墨,一点一点印出来。不远处,一个人佝偻着瘦弱的身子,单薄的站在雪中,双手紧搂火红的羽绒服恰似雪梅。那老太太真奇怪,大冷天抱着羽绒服怎么不穿呢?车里的人纷纷议论着。

师傅,停车!母亲,母亲!那一刻,她终于画出了母亲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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