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账号?立即注册

已有账号?

张洪梅 张洪梅,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发表于《齐鲁文学作品年展 2015》(散文卷)、《山东青年作家》、《风筝都》、《滨州工人》、《董乡文学》、《健康报》、《鲁北晚报》《今日博兴》等,并有多篇文章在征文中获奖。

Ta的文章 > 一篮海葚子
一篮海葚子
2017-06-29 00:00:00

                                           一篮海葚子



                                              张洪梅

                               

                              


     夏天来了,我们这里泛着白碱的沟楞上,紫红色的海葚子,颗颗饱满象要撑破皮儿似的,泛着亮,如珍珠般吸引着馋嘴的孩子们。我与小琢也不例外,远远望见那扑棱生长的海葚子棵,就高兴地手挽手跑将过去,忙不跌地掳起一把海葚子就往嘴里塞,甘甜的汁液沁入心脾,尽管唇齿染了紫色,看上去有些滑稽,也感无限惬意,这也许,是我童年中撷取大自然的最好吃的食材了。

     大人们不屑于这些星星点点的海葚子,经常是三五成行,去海边那广阔的盐碱滩地去摘海葚子,回家熬粥,或者包包子,以犒劳贫瘠的胃肠。这当然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因为海边距离我们这里约有七八十里地,骑自行车打来回,也要起早贪黑才行。像我母亲这样不会骑自行车的,是不可能去那么远的地方摘海葚子的。

     有一天,小琢对我说:“我大姐去摘海葚子了,摘回来时你来我家吃海葚子吧。”我当然乐意,平时偶然摘得的一把或是一捧海葚子,根本没有打掉我的馋虫,要是美美地吃上一顿海葚子,那该多好。

   有了小琢的承诺,我与小琢不分帮地玩儿了一整天,在我家玩玩,去她家看看,倒倒替替无数遍。直到天黑下来了,胡同口聚拢了三三两两乘凉的人们,小琢的姐姐才骑着自行车远远地进了村。自行车后座上架着圆鼓鼓的长口袋,左右对称地耷拉着,沉甸甸的,都快要擦到地皮儿了。

     我跟着小琢兴奋地迎上去,跟着小琢“姐姐、姐姐”地叫着,又给她姐姐让开路,在自行车后面跟着,“护送”她姐姐回家。

     小琢的母亲在堂屋地上,放了一个大笸箩,口袋里的海葚子呼啦啦倒进笸箩,竟然堆得跟小山一样。我可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多海葚子啊!我瞪大眼睛,羡慕得不得了。

     小琢的母亲微笑着吩咐小琢,去里屋提来一个篮子,装了一篮子海葚子递给我:“提回家吧,等了一天了。”

     我摇着头,不好意思接那一篮海葚子,但最后还是提回了家。胡同口乘凉的婶子们也看到我,像小鸟儿一样,高兴地提着一篮海葚子向家走。

     我得意地把一篮海葚子放到母亲面前,期待母亲应允我做一顿好吃的,不料母亲大怒:“给人家送回去,你咋随便要人家的东西?还在人家等一天!”我吓呆了,看母亲发火的样子,就差巴掌落在我的身上了。母亲态度坚决:给人家送回去!

     我窘迫地涨红了脸,怕母亲生气,怕胡同口乘凉的人们笑话我,也打怵怎么跟小琢还有她母亲解释。我嗫嚅着,央求母亲送回去,我不好意思去。母亲态度依旧坚决:“你提回来的,你送回去! ”

     我无奈地挎了篮子,脑子里懵懵的,溜着墙根儿,像偷了人家东西一般,把篮子尽力地往身后藏,尽力地绕开乘凉的人们,向小琢家走去。

     眼尖的人们还是看出了我,一位婶子小声对别人说:“咋又送回去了?”另一位婶子又说:“看,孩子不高兴了。”她们说话时声音很小,我却听得一清二楚。不理她们,我加快脚步,走开了。

    我迈进小琢家门槛,把一篮海葚子放在堂屋地上,用极小的声音对小琢的母亲嗫嚅说:“嗯,嗯,家里大人不让要。”说完,就逃似地跑回了家 。

    这件事在我脑海里沉沉浮浮好多年,在我成年后却更加清晰地浮起来。母亲已到老年,我也已经做了母亲,在教育孩子问题上,总觉有很多学问可究。我又与母亲说起了那一篮海葚子,颇有些抱怨:“娘啊,你知道我给人家送回那一篮海葚子的时候,有多难堪吗?就跟偷了人家东西一样!”

     年老的母亲笑了,态度不再坚决,只说当年自己太实在,教育孩子不能拿别人的东西。我还是不满,眼里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噙了泪花:“一个孩子也是有尊严的,你知道不?”母亲茫然无语,似乎有些歉疚。

     我打破僵局:“在人际交往中,有价值交换原则,您咋没想到要了人家的海葚子,以后我们有好东西再送给人家?”母亲这时说话又有了底气:“那时候家家户户的饭食就是窝头咸菜,哪里有好东西送人家。”

     我还是不依:“您这样教育孩子,会让孩子不会提要求,哪怕是合理的要求。”母亲又无语,在一旁的父亲接了话茬:“我们的教育没有错!”父亲话语坚定,不容辩解。

     我后来与女儿说起此事,说她姥姥的当时的做法让我很难堪。女儿一脸轻松:“你可以把那一篮子海葚子放在姥姥看不见的地方啊,等姥姥消消气再去送!”比我当年还要小的女儿想出了这一招。听了女儿的话,我竟然释放了多年的抱怨情结。生活困难的年代,母亲当年有她的生活原则,不占别人便宜,教育孩子也是如此。我在感到难堪的时候,没有想办法变通一下,来缓解自己的不堪,比如等乘凉的人走了再去送回海葚子,比如把小琢叫了来,一起把海葚子送回去,或者留下一点点,母亲也不会生气吧?我想不会。

当年的难堪,在与父母、与女儿的交流中,得到了释放,我心中释然了,不再抱怨。

 


点赞  0 收藏  0 转发  
网友评论  文明上网理性发言,请遵守新闻评论服务协议
  • 全部评论
    暂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