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公路不完全是一条公路，它还是一条宽绰的胡同。公路两旁松松垮垮住着十几户人家，

每一户的门楼里都有一个探头探脑的主妇。

这天清晨乌云低垂，黑压压抵在各家的屋脊上，伸手就能捞一把下来。过了秋分，天已经转

凉了，小羽的妈妈穿着裙子从胡同的北头慢慢走到南头，不知道在给什么人打电话，

“给你打了五六十个电话了，你也不接也不回，我心扑通扑通跳得一个快，我以为你出车祸了”她带着哭腔。

一大早就跑出来站在冷风里打电话，声音还那么高，简直就是在叫了，不怕别人听到吗。平

时她不是这样的，平时她很谨慎，自从出去打工，再不跟胡同里的女人打招呼了，看见你就

像不认识你，问她鞋哪买的，头发哪染的，在哪上班，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就像听不懂你们

这个国家的语言，笑着去看别的了。只有小羽问她怎么染了这么个头发，她抖抖满头紫色的

发丝，去小羽脸上搔痒，问小羽妈妈漂亮吗，小羽不说话，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哀伤的看

着她，最后是其若无其事的看着她。

当天目睹过这一幕的女人一致认为五岁的小羽非常懂事，对待妈妈的态度非常解气。

小羽妈妈有点躲着小羽爸爸，他回家她就不回家，他前面刚走，她后面回来了。一起回来的

话，她会带女伴一起回来。有次带来个同事，皮肤雪白，头发金黄，一个年轻紧凑的美女。

小羽爸爸不得不时而睡客厅，时而睡在奶奶家。小羽妈妈一个人回来的时候，把自己反锁在屋里睡。

夜里爸爸从奶奶家出来，翻墙进来了，两个人吵架，他叫她滚，拖她到了天井，说你什么意思啊，离婚。

小羽妈妈不想离婚，为了表示自己肯放弃事业回归家庭，大大小小运回家十几个包裹，打开

来摊了一地，衣服，包包，充电器。

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充电器。

小羽妈妈躲在里屋玩手机，小羽跟两个女孩还有女孩的妈妈蹲在地上鉴赏这堆丰富的物品，

一个大点的女孩在衣服堆里拉出一条白色的裤子，裤管细长，只能容得下十来岁孩子的腿，

小羽妈妈太瘦了，像一片枯叶。

女孩问，“这个我能穿吗”她口气是在问小羽，眼睛却看向自己的妈妈。女孩妈妈微笑着，

眼光从女孩脸上滑到小羽脸上，充满期待。

小羽垂下眼帘，保护欲极强的说“这个我妈妈还要穿”

女孩赌气丢开衣服起身要走，走到一半停下来，“小羽，你妈妈是鸡”女孩得意的昂着头，

脸庞，眼睛里流动着光芒。女孩的妈妈追上去，牵起女孩的手，像所有闯下大祸的人一样，

匆忙走掉了。

小羽的心脏突突突撞击着胸腔，血液全部冲到面部，小羽觉得自己的血真热啊，就要冲破皮

肤，浇到脚下的水泥地上了。小羽想控制自己的血，怎么才能凉快起来呢，想想妈妈去死，

晗晗的妈妈文浩的妈妈肖娜的妈妈统统去死，这样想着，小羽的血凉快多了。

2016、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