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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缘
2017-02-15 00:00:00


(一)

屋内陈设依然,静悄悄的。一缕斜阳穿窗而入,照在窗下的写字台上。
苏胜利已好些日子没出屋。他在构思一篇小说——《无情的爱》,收尾却让他大动心神,总觉不妥。后来就搁下了。推开窗子,一股新鲜的空气挤进屋内,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十几天来,郁闷的心情顿时消去了大半,舒服极了。窗外苇塘的芦苇随着微风摇曳着,天真烂漫的童年时代的生活天地,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仿佛已经陌生了,好像在心中淡忘了似的。不是的,此时,他好像在回忆着什么,忽然,他的眼睛聚精会神起来,直勾勾的望着前方,而且有点潮湿了。那边苇塘旁有位姑娘在望着他,拿一本书,来回扇着,从那弯曲的的、长满杂草的羊肠小道上,朝这边走过来了。
她是贾兰,她在服装厂工作。匀称的身段,乌黑的长发,脸白白中透润,润中透红,柳叶眉下,一双杏眼宝石般的镶嵌在鹅蛋似的脸上。她不光长得漂亮,而且性情温柔又多情的姑娘,性格开朗且不笑不说话的姑娘。
贾兰很喜欢胜利,胜利也很爱贾兰,他们两个相爱过。
胜利是个善良的人,朴实的中学教员,平时沉默寡言,讲课时,声如洪钟。向学生指教,细心解释,大胆批评。二十出头的小伙,高高的个子,朴素的服装,掩饰不住他的英俊潇洒。但还是单身只影,光棍一条。
胜利深深爱过贾兰,令他痛心的事是,他们正爱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贾兰告诉他,她又和别人交了朋友。他抱怨,他生气,她气得几乎发疯。好些日子垂头丧气,但始终都无济于事,梦想过能让她回心转意。他曾经写过一封可怜的心,抱着试试的看的想法,抱着点滴的希望,寄给了贾兰。 信写的很悲痛,也很愤怒。

贾兰:
祝你一切顺利,年轻漂亮。
请原谅我的单刀直入。我们相识至今已经一年多了,感情的潮水,已经满了我们那叶爱情的小舟,两只颗诚实炽热的心不断传递着爱的温暖。可是这时候,你为何离我而去?为何抛弃了我?难道这是一种解脱吗?这样你感觉轻松了吗?你不感觉到有负于我吗?啊!原来,那一切都是虚假的。就是说,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把爱建立在别人的爱情至上,是吗?这样的手段与冷血动物还有什么两样。啊,请原谅我的一针见血,连自己的感情都控制不住。前年寒假我们初次相识,若不是你送我回家,我还不知怎么才好,从那时我们就互相倾慕,以后,公园的绿荫下,清脆的笑声;泊油路上的漫步,办公室里的大胆争论与探索,相互对爱的追求和憧憬,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吗?甚至忘得一干二净吗?你也强烈的追求过我,二目相对时露出的痴情,眼神迷茫时,暗送的秋波,即使表面冷静,也掩饰不住心中的不安。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或者说这是一种欺骗的方式吗?贾兰,我喜欢你,我爱你,你重新回到我身边吧!让我来呵护你,让我们重新开始,从头再来吧!
祝你幸福。
你的胜利
几天来,不知道是心烦意乱的缘故,还是时间老人在磨蹭,他仿佛体验到痛苦的一生。整日无精打采,殷切盼望贾兰的回信,盼望她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期待终有期限,一周后,他收到了她的回信。

胜利哥你好:
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父母的严教,关系的逼近,我这个角色,只有由导演安排,其他情况你以后会了解的。希望你想开点,漂亮的女孩有的是,像你这样的青年,比我漂亮的姑娘很快会投入你怀抱。别不多言。
祝你好运。
贾兰
“多么漂亮的我都不要!我就要你!就要和你在一起!”一番惊心动魄的思想斗争过后,他平静了。这使他心灰意冷,觉得一切都过去了,他绝望了。好些日子无精打采,心像颠簸的小舟,久久难以平稳。
(二)

人生大概就是如此吧,走运的时候,好像事物的变化是仿照自己的心理变化而变化,总是百依百顺,心情是那么的欢快;倒霉的时候,就是费尽心机,凡事也不如心如意,叫人心烦,总是碰壁。但每当处于逆境的时候总有一些幻想浮于脑际;想到自己时来运转,又如何如何,便奇迹般的出人投地了。可这些毕竟是想象,和现实相隔太遥远了。甚至是想入非非。
迎着绚丽的晚霞,他满腹心事的独自走在锦秋湖畔,那少年时经常走的路上。两旁那一排笔直的白杨树,倒映在碧绿的湖水里。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迎着夕阳望去,像是水中也有个太阳,乎乎的燃烧着朵朵白云。乍眼一看活像一幅美丽的水彩画。那茂密的芦苇,亭亭玉立,夹着一簇簇奇花异草,在微风中摇荡。湖内充满着一片生机。胜利那沉闷的心情也渐渐开朗。
一路无言,默默前行。
漫漫人生路,就像脚下着松软的泥土,回头瞧,深深浅浅的脚印,没有轨迹地印在黄色的泥土上,有的已渗出淡淡的污水,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夜幕降临,一切变为黑灰色,只有蛙声越来越清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回过头,望着城中辉煌的灯火,天上闪烁的星斗。他想,不能再怨天尤人,甚至自暴自弃,加重自己的烦恼,关键是自尊、自重、自强。认真学好文化知识,在知识的海洋中寻找那叶幸福的小舟。想到这里,他忽然兴奋起来,忽而又想起爱的无情,给他带来了多少痛苦。但他坚信,在痛苦中奋进,在奋进中会找到幸福的。
昔日的往事,他认为这样也好,贾兰不会真心爱他。只是自己太可怜了,也太无能为力了。后来,他决心在文化事业上做出突出成绩,苦学外语,以自己的专长,很快会出结果的。
胜利在校里,担任着三个班的外语课程,并且每次的考试成绩大有上升的趋势,但他并不以此为满足,为达到他的理想境地,他什么苦都吃。因为他十分焦急的等待那一天的到来,他要以最优异的成绩,来弥补失去的一切,来愈合爱的伤口,也证实自己的能力。
苏胜利是个品貌端正,做事实事求是,应一是一,从不颠三倒四,马马虎虎,对人的心胸开阔大度,不计计较较,与世无争,让人敬佩。相貌更没说的,是百里挑一的,特别是那双富有神秘感的眼睛,自然的流行发式,干净朴素的服装,加之内在的气质,可说是英俊风流,风度翩翩了。
冬去春来,他以优异的成绩得到某市钢铁厂的聘请。啊,来之不易的兴奋,非语言能够表达,他几乎得意忘形了,甚至飘飘然了。
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也是他盼望已久的日子,眼睛噙满了热泪。
一年多的日子,白天上班、办公,晚上自学。不管是夏日的炎热酷暑,还是冬日的风霜寒雪,他已经久不衰的恒心,坚韧不拔的毅力,加之不畏劳苦的苦学精神,才换取今天的荣誉,但他的苦衷又有谁能够知道呢?每当深夜,一个人躺在单人宿舍的简易床上,那些残缺不全的记忆,就像鬼影一样,搅乱他的安宁,于是,长叹一声,好烦闷啊!当他接到钢铁厂的聘请后,惆怅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此后,他一扫往日的沉闷,变得朝气蓬勃,感情上也茅塞顿开,懂得世上的姑娘,并非都那样无情薄意,对真正懂得爱的追求者大有人在。大千世界茫茫人海,总会有志同道合的朋友笑盈盈的姗姗来迟。
(三)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苏胜利正在聚精会神地翻译着一些有关资料,电话铃响了,他心不在焉的拿起话筒:“喂,是胜利吗?啊,我是老李啊,有人找你。”传达室的电话。
“是谁?”他不耐烦地说。
“不认识,是位姑娘。”老李回答。
他略微一沉说:“叫她到我宿舍等我,门没锁,我过会就去。”他放下话筒心中猛然一喜。
龙凤呈祥,好事成双,找商门来了。
打开宿舍的门,不认识:“对不起,让你久等啦。”
“不客气,打扰你了。”姑娘十分客气地说。
“太可客气,快请坐。”边说边倒了两杯茶。
姑娘抿嘴一笑,两个迷人的酒窝出现在白皙的脸上。
“你是······”他端起茶递给她,瞧着她面颊上的两朵红霞说,“请喝水。”
“噢,我叫芳倩,被服厂工作。”姑娘接过杯,仰起脸,大方的自我介绍着:“前段日子,我给你写过一封信,不知苏科长看过没有。”
“噢,看过啦。厂里这阵子很忙,没能及时回信,请多原谅。”他心中坦然的应酬着。
事实上,苏胜利自应聘以来,特别是和外商谈了几笔大生意,利润相当可观,厂长对他也非常器重。一时记者采访,报纸上也刊登了他的大名,至于这几封来信,有的是慕名而来学习经验的,有的是情书。但他都没有回信。锁在自记得抽屉里。现在芳倩来了,锁起来的用意可能就是如此吧!
他端坐在沙发里,眼睛偷视了一眼芳倩,上身穿一件大开领黄色夹克衫,内穿一件粉红色衬衣,丰满的乳房,高隆的乳峰。下身穿一件黑色紧身裤,紧紧地绷在秀挺的大腿 上,明显的裸露出少女那迷人的身段。乌黑的头发瀑布般的披在背后。两条秀眉下,一双特别有神的眼睛,和那樱桃小口,衬托着那红霞般的面庞,透着少女那种成熟的机灵和庄重大方。
“爱情是崇高的,是神圣的,也是不容欺骗的。芳倩,你要看准啊,不要一时冲动,误了自己,也误了别人。”他认真坦率又显得富有经验地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知道你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热血青年,我们虽然是初次见面,但通过报纸的新闻报道,我早就和你是老朋友啦。只要你愿意,我们交个朋友吧!”
她很有诚义,且大方的伸出了友谊的手。他也没回答她的问话,眼睛紧盯着她的脸,缓缓的举起手,握住了她的手。
四条目光撞在一起,四只手握在一起,没有语言,没有吻,只有两颗交织在一起的,纯真炽热的心在跳。
胜利很是佩服他的慷慨大方。他们高兴地谈论起来,人生,社会,谈了很久。最后,他们还谈到了自己,谈到了他们以前难以忘怀的记忆。
芳倩今年二十几岁了,很多漂亮的小伙追求过她,都被她拒绝了。她是个受到极大身心摧毁的女性,自尊心很强,对工作极其热心,爱情上,不讲究物质的追求,只要志同道合,事业上有突出成绩的热血青年,才是她追求的对象。当她从报纸上看到这位事业和精神的开拓者,被吸引住了。这次相会,他对这位英俊的青年爱得更深了,好像一桶燃烧的汽油。
几年前,在她美好的学生时代,她的操行,学业成绩都出类拔萃,不管是任何一个苛刻的老师,都不得不承认芳倩是他们唯一的得意学生。老师对她的爱抚,同学们对她的羡慕和崇拜。对于她看来是那么的平常。可是,正当高考的时候,病体嶙峋的夫亲,竟喝农药去世了。当时,家境贫寒,他只有辍学。就这样,老天爷也不放过这个可怜的少女。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的母亲又找了个拉帮套的,给她说:“倩,你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光花钱又挣不来,你妈挣得这一点,也只能买点油盐酱醋,有点亲戚朋友的来往,就得借钱。你爹又早去世了,我们的日子怎么过呢?倩,娘打算找个人来帮帮咱,行吗?”
“啥?娘,你说啥?”她睁大狐疑的眼睛,好像已经明白了母亲要说什么似的,生气地问。
“娘,我不光花,我辍学了,我要去挣钱,行吗?你答应我吧,娘。”她猛地摇晃着母亲的胳膊乞求着地说。
“倩,好孩子,不要生气。你要替母亲想想,我们孤儿寡母的,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啊?倩,你年龄还小,不懂得大人的心,,你说能挣钱来,真能挣钱来吗?”母亲极力的辩解着。
“娘,我不小了,我能挣钱来,能。”芳倩苦求着。
“反正,咱们这个家,总得有个男人里里外外地拾掇着。”母亲的声音有点颤抖,但有点决定了的语气。
“娘,就是找个人来帮咱,也不要这么急吧!我爹刚死不久,怎么也得过了百日,好堵住大伙的嘴呀。”她显然有点生气地说。
“倩,你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母亲很不耐烦的说。
“好吧,娘,你既然已经决定了,你爱怎样就怎样,一点不替女儿着想,我也决定了,我没有这个家,也没有你这样的娘,你也没有我这个女儿。”这时她生平第一次这样和母亲撕心裂肺的吆喝,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不断抽泣着:“怪不得人们说三道四的,原来都是真的。你太让人伤心了。”双手抹着簌簌流下的热泪,跑出了家门。
她狂奔了好一会,她累了。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她的容身之地,只有一死了之。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父亲离开了她,失去了盼望已久的高考机会,母亲的不争气,对于一个刚刚十八岁的姑娘来说,要付出何等的代价才能够忍受,她刚刚步入社会,残酷的事实对她这样沉重的一击,她没有多大的抵抗力量,仿佛已经尝尽了人间的酸甜苦辣、世态炎凉。她被彻底摧毁了,她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无限依恋,两眼一闭,跳了河。
当她睁开疲惫的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她被人救了。
“爸爸,爸爸,姐姐醒过来了。”一个小女孩在喊。
“你醒啦。”一个白面瘦腮的中年男人和蔼地说。
她直勾勾的望着眼前这个令人亲近的中年男人,慢慢地坐起来,拘谨的无地自容,双手不知所措的捂着脸,大哭起来,她哭得很伤心,泪水从他纤细的手指缝里流淌下来,打湿了这温暖的棉被。
“哭吧,把心中的苦楚全哭出来,也许会好受些。”那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温暖的话语中,充溢着很理解她那卑微的,受伤的心似的,好像完全懂得她那自卑和万般痛苦的心那人站在他身边,端杯开水递给她,和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怔怔的望着她的脸,轻声说:“喝杯水吧,滋润滋润喉咙。”她伸过颤抖的手接过杯来,用感激的泪眼凝视着这位好心的救命恩人,目光中充溢着万般的亲切。忽然,她觉得面前这位好心人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一肚子的委屈想跟他说,她觉得如果告诉他,苦水会化为力量,会把心中所有的不幸全部淹没。
是的,命运差点淹没了她,差点毁了她,是真理之神拯救了她,是他保护了她,使她得到第二次生命。是他拨开了她生活道路上的雾霭,使她这个有理想、有志气的姑娘重新扬起了生活的风帆。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大哥,我怎么称呼你呢?”他微笑着问。
“你就叫我大哥吧,我正好没有妹妹,我就当你是我的亲妹妹。我叫李晓新,被服厂工人。今天下班后,接上丽丽,是丽丽先看见你的,救你上岸后,我叫了一辆车,把你送到我家······”李晓新像是很知人冷暖,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寻短见。他拉过旁边的小女孩,声音微颤:“丽丽这孩子命也够苦的,不到一岁,妈妈就离开了人世,当时我的心情极为混乱,我一个男人,这孩子可怎么养活呢?后来慢慢的也就这样过来了。唉,不说啦,说这干么。”他好像有难言之隐,忙换了种口气,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泪痕,冲她微微一笑说:“一些不幸的事,往往是瞧不起自己,认为自己卑贱,见不得人,更何况社会上流言风语,世俗偏见,种种舆论,会强压在身上,让人难以争辩。有痛苦,可以理解,首先自己理解,慢慢的也要让别人去理解,这样,就需要挺起胸膛,面对现实,让事实去说明一切。”
她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不住的点头。
他继续说道:“有一位大作家说过这样一段话,痛苦,对于意志坚强的人来说,无疑,它是一种巨大的动力;对于勇敢者,它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对于懦夫,它是万丈深渊。能看出,你是一个有包袱且善良的姑娘,有过不幸的遭遇,是吗?”
“你叫什么名字?”他喝了口水问。
“芳倩。”她答。
“芳倩,从此你要甩掉这些痛苦的阴影,振作起来,去追求你的理想,不要沉沦于痛苦之中而不能自拔,更不能想到死,你想,你死了能起什么作用呢?”他把杯中的水喝光,肯定地说。
这一番感人肺腑的话,对她教益匪浅,她本来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讲,但此时还有什么比这更恳切的呢?还有谁比他更了解她呢?他是那样准确地说透了她的心声,在她心中,只有他,才是让她扬起生活风帆的掌舵人。
就在这个晚上,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女的初恋不知不觉的从心底萌发了。她偷偷爱上了李晓新,是那样亲切、炽热,那样如痴如醉。她一次一次地咀嚼着、品味着他的话,似乎明白了许多,坚强了许多。能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她感到无比的幸福,心中感到了最满足的快慰。
她也喜欢丽丽,经常抱起她,亲吻着她。自从她落水被救起那天,她睁着一双惊奇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她,有时眨巴眨巴眼睛望望父亲,娇嫩的小脸上显示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她曾多次向他表示过对他的爱,但他总是故作不知,随着时光的流逝,她已在被服厂工作快一年。在这一年里,李晓新对她说:“芳倩,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我就是你的亲哥哥。”当时,芳倩并没有回答,还十分伤心。到后来,她也清楚的想过她和李晓新的年龄悬殊。渐渐的,她那颗沸腾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但是那些体贴入微的话,又时常泛起爱的回忆。以后,他们便兄妹相称,芳倩对有这样一个哥哥是十分骄傲的,李晓新也时常为有这样一个妹妹而高兴。后来,每当想起那片苦心的爱,便作为荒唐的想象一笑了之。
生活是这样安排的,她再没有踌躇,振作起来了,重新创造新的生活。

一天晚上,胜利正在翻译着一篇论文,“咚咚”有人敲门,他想,可能是芳倩。开门一看,果然是芳倩。
“还没睡?”他问。
“睡了还能到你这儿来吗?”她还是那样有趣的说。
“喝点什么?”他问。
“随便。”她答“喝点咖啡可以吗?”他又问。
“可以。”她随便地说,“什么都行。”
他倒了一杯给她,自己又倒了一杯,并肩坐在沙发里,他望着她那美丽的面庞,深情地说:“芳倩,这几天你怎么没来,我好想你啊。”
她喝了口咖啡,抬起目光回答:“胜利哥,你知道吗,这几天,我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也很想你。”
“你今晚打扮的好漂亮,像个新媳妇,嘿嘿!”他风趣的笑着说。
“你坏。”她撒起娇来。双手轻轻地擂着他的胸脯,尔后伸长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娇嗔的问:“哥,你觉得我们俩在一起,能幸福吗?”
他用鼻尖轻轻地摩擦着她那光滑细腻的面颊,认真地说:“自从你来到我身旁,就好像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和新的记忆,让我从苦闷中解脱出来,使我的生活充满阳光,和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满足了。”这是他的心里话,因为胜利太爱他了,仿佛已经超过了当初的贾兰。
她听着他的话,眼中不由得噙满了泪水,嘴角泣了几下,泪终于没有流下来。目光中充满着万般的柔情,一种莫名的幸福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她被他深深的感动了。
“倩,你长得真美,叫我神魂颠倒了。”他情意绵绵的说,脸上显出无限的喜悦,“倩,让我吻你吧。”
轻声的吻,吻干了夺眶而出的泪水,吻干了昨日的苦水,吻来了今天的幸福。她的泪水,也深深感动了他。
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两人紧贴在一起,急促的心跳声也跳在了一起。
他们拥抱着,狂吻着,慢慢地倒在了软软的沙发里。


(四)

胜利和贾兰分手已两年多了,两年中,贾兰不断的思念着他,尤其是有痛苦的时候,她会不顾一切的万分思念着他,盼望他能够回到她的身边。
胜利和贾兰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相识的。胜利从学校里骑车回家,在拐弯处“唰”的一声,连人带车摔倒在地。这下可不轻,自行车砸在了大腿上,屁股疼痛难忍。他稍微稳定一下情绪,皱着眉头骂道:“那个混蛋家伙往这里倒水。哎呦、哎呦。”这时,一阵清脆的车铃声,骑车的是个年轻的姑娘。他处于一种羞耻感,咬着牙想站起来,试了一下,屁股像没了一样,实在是不好站。“伤着了,我扶你起来。”她说着,把自行车放在路旁,忙过来扶住他的胳膊。“没事,不要紧,哎呦。”他结结巴巴地回答着。“还说不要紧呢,都疼得起不来了,净逞能。”她关心地说着,扶他站起来。此时,他脸上火辣辣的,左腿不敢着地,站着发窘。
“稍站一会,我扶你来路边。”她说。“嗯。”他答应着。扭过脸,瞧着眼前这位热心的姑娘,只见她匀称的身材,一双水晶般的眸子镶嵌在鹅蛋般的脸上,闪着娇生惯养似的那种任性的多情的光芒。
胜利从校门出来,一直到他跌倒,下班回家的贾兰看的一清二楚。她是一个热心的姑娘,助人为乐几乎成了她的本分。此时,她看了他一眼面前的他,除了一张发烫的红脸外,棱角分明的五官,给人一种充满青春活力的神色,特别是那双庄重而富有神秘感的眼睛显得英俊风流。四目相视,默默无言,各自心中产生了一种对异性的好感。
阳春三月,和风荡荡,杨柳依依。学校举行了一场羽毛球比赛,参赛的全是本校师生。这天除去在校师生,围观的还有很多体育爱好者。这天贾兰约了几个女伴,特地来看。只见他左遮右档上下跳跃,灵活利落,干净快捷,连连获胜,毫无倦意。经过最后一场激烈决赛,这个年轻的健将,又一次在全校师生中荣获冠军称号,一阵紧张的嘈杂声过后,他信步走上领奖他,双手接过标志着荣誉和成绩的奖章,向人们鞠了一躬。随着一阵激烈的掌声过后,他捧着这块奖章,举起双手,向人们挥舞,也感谢人们的支持。目光扫视着欢快的人群,他瞧见了贾兰,她没有鼓掌,只是向他抛来了一个非常迷人的微笑,目光中充满着一种温柔可爱的神色。啊,热血上涌,他感到一阵幸福的眩晕,同时,一股幸福的暖流涌进心房,流遍全神。
这个微笑,成为他们友谊的开端。
晚上,孤独的月光倾泻进来,照在凄清的单人床上。他搂着被子,望着皎洁的月光。想起了贾兰。今晚,他失眠了。他想倾诉对她的爱恋,但他对于谈情说爱束手缚脚,缺乏勇气。爱的烦恼,爱的饥渴,在煎熬着他的心。思绪,纠葛不清的思绪,像一锅沸水,呼呼的沸腾着。
他拧亮电灯,面对白画画的作文纸,笔尖仿佛成了爱的喷泄口,一腔柔情蜜意的话,跃然纸上。
第二天上班,他等待着贾兰到来后,鼓足勇气,把那封注满爱的信递给了她,脸色尴尬地说:“晚上我在湖边等你,我想和你谈谈。”没等贾兰说话,他已经骑车走出好远。
一天,好长,好难熬,仿佛过了半个世纪。
一天,心中烦乱如麻,十分不平静的一天。
这一天,始终还是像以前一样,慢慢而又匆匆的过去了,夜幕终于降临了。饭后,他早早的来到约会地点,心中忐忑不安,显得很不安静,一种莫名的喜悦不是涌上心头。
她来了,踏着皎洁的月光走来了,步伐是那么的轻盈,朝胜利姗姗的走来了。
一阵急促的呼吸,一阵剧烈的心跳。“你来了。”他说。
“嗯。”她回答。
“给你的信看过没有?”他轻轻问。
“看过了。”她轻声说,“信中说的是实话吗?”
“贾兰,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的喜欢你啊!”声音充满友谊。
“胜利,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有种喜欢的感觉。说实在的,我也像信中那样喜欢你。”她像是深受感动似的,绵绵的话语中充满了女性的温存。
“胜利哥,你的球打的真棒。”她回忆着前天的事,“特别是领奖台上,还真有点潇洒劲。”
“是吗,那你怎么没鼓掌呢?”他半开玩笑地反问,又说:“哈哈,多谢你的夸奖。”
“没,谁给你鼓掌啊,才不呢。”她好像有点生气地说,“人家手没给你鼓掌,心里可是使劲的鼓着呢,你怎么看不出来?”
“贾兰,我这是说着玩的,咋当真啦?”他抱歉的回答着。
“这还差不多。”她仰起脸,神秘的微微一笑:“胜利哥,你信里还说,嘿嘿······”
“你笑什么?信里还说啥啦?”他被她笑的很不自然,认真追问道:“还说什么?”
“信上说,谢谢你把握扶回家,是不是?”她还是不住的笑着说。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以为是什么事,值得你这样笑话人。”他莫名奇妙的感觉刚消失,她又笑了起来。笑着说:“当时你的样子可不像前几天在领奖台上那么神气啊。” 他脸上一热,说:“那次真是太谢谢你啦,贾兰。”
“那你打算怎样谢我啊?”她反问。
“你说吧!随你的便。”他不加思索的回答道。
她歪着头想了一会,说:“要不然,你请我看电影,怎么样?”
“行,明天,就这样定了。”他回答着,继而望着她那可爱的脸蛋说:“贾兰,你真好,我爱你,贾兰,你太美了。”
她没有回答,脸上绯红一片,显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句话也是贾兰盼望已久的话。此时,他望着她,她望着他,在这短暂的一瞬间,两人的目光融洽在一起,仿佛喁喁私语,无声的倾诉着积淀在心中的千言万语······
“贾兰,你真漂亮,让我吻你吧!”他激动地说。
她一愣,伸手挡住他的腮帮,声音发颤。
“我们到那边去。”她说。
他们来到一个大树墩旁,此时,胜利心里一阵空虚,向四周眺望了一下,扶着她并肩坐下。眼前的湖水荡漾着,波浪追逐着,嬉闹着,发出细碎的喧声。
慢慢地,她那暖融融的身子依偎到他的怀抱,在淡幽的月光下,他们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抖动的手,轻轻地撩开罩在她脸上的蓬发,沉下头,等待着的吻,茫然不知所措地落在她的脸上、眼上、唇上,一阵新鲜的,从来没有过的刺激,顺着血管,流遍全身的欢乐感,使他们发晕,双双陷入情欲的亢奋之中。

(五)

贾兰十分悔恨当初爸爸恋财,妈妈攀高,把他从贾兰身边抢赶走,许配给服装厂总经理的儿子,他的车间主任张一宁。并且,仅仅三个半月就匆匆的结婚了,从初恋到结婚,时间太仓促了。
丈夫比她大七岁,婚后,渐渐地对她严格起来,并且经常的打骂她,还硬逼她承认与别人有关系。因为他想进一步束缚住妻子。她曾多次想到过死,但肚子里的孩子,使她继续地忍受着丈夫的虐待。不久,她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起名佳佳。佳佳降生那天,她不但得不到丈夫一句体贴关心的话,反而满口酒气地说:“臭婊子,生孩子也不会生,生个女孩,将来怎么成事。像你他妈的一样,天天靠别人吃饭吗?”
她没有反应,只有不断发出痛楚的呻吟声。
“老子一晚上就能赚几百块钱,养你她妈的这样一个不争气的贱东西。”那双充满血丝的眼,几乎瞪得要滚下来。恨恨地说:“不如趁早和你那属猫头鹰的家伙过日子去。”
这下打中贾兰的痛处。生育后的痛苦使她难于争辩。她常想:“如果知道丈夫如此嫉妒,何苦让人家费了辛苦,而自己又落个如此的报应呢?
张一宁是个外地人,很小就成了孤儿,是张经理到外地参观考察时,偶然发现并收养了这个孤苦伶仃的孩子。
张经理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早已出嫁。张一宁便成了这个家庭的皇太子。虽是抱养,老两口还是把它当成自己的眼珠儿,百般疼爱,指望他长大成才。谁想他不争气,仗着权势,做尽了那些下贱的勾当,结识了社会上低流的公子哥们,一帮赌徒,一伙狐群狗党,一群不务正业的地痞流氓。
张一宁早就看上了贾兰那天仙般的容貌,暗地里打着她的主意。平时,他经常在贾兰面前献殷勤,想方设法地和她搭讪,今天买水果,明天买戏票,慢慢地贾兰那颗纯真的心,开始动摇、倾斜。
这时候,有谁想到,贾兰的父亲也处处阻拦她和胜利的来往,母亲经常开导她和张一宁的关系。与此同时,同车间的职工见张一宁经常买贾兰的好,一个个也羡慕的说:“贾兰姐你真有福气,一辈子能得到张主任这样一个有才华、有胆识的丈夫关心照顾,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
贾兰的父亲是个势利小人,母亲是个爱财如命的娘们,形式的发展,正合张一宁的心意。他们认为,只有这样的阶梯,才会得到金钱和提升。
久而久之,她疏远了胜利,忘了胜利,忘了胜利的真情,抛弃了他。久而久之,她那自由的爱情,被油腔滑调的张一宁欺骗了去,并在婚前欺骗了她的贞洁。后来,他们结了婚,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她,终于看清丈夫的丑恶的灵魂。
一天傍晚,张一宁喝酒去了,他是从厂里走的,随便骑走了贾兰的自行车。正巧,厂里的车出差,路过她的家门口,她便搭上了车。汽车司机姓田,是张经理的外甥,论亲,她还是小田的表嫂子。他性情开朗,乐于助人,很受人们的好评,但对张一宁来说,他不以为然:他认为小田是仗着他老子的势力,才能在厂里当司机,若不然,他还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呢。就这样,他们表兄弟也性情不合,也没有共同的爱好,当然,两人的来往也就甚少。
贾兰和小田在驾驶室里说笑着,从工作谈到生活。“你真幸福。”小田发自内心的话,“真让人羡慕。”
“羡慕什么?”每当和别人谈到到她自己,脸就会不自然的变样。
“你什么都好,家庭和睦,经济地位,样样拔尖。特别是表哥对你的爱,那更没的说。”他不由得望了她一眼,见她突然阴沉着脸,心中猜疑,但琢磨不透。
尽管平常夫妻之间有着好多难言苦衷,她还是喜欢听别人说她的恭维话。
“我说,你也许不信,我和你表哥根本就没有爱情,他根本不爱我。”她的脸上现出一层阴云,眉宇间浮现出一种难言之隐,不住的摇晃着头,“在外面,他装着非常爱我,可一到家里,好像变了一个人,还疑神疑鬼,怀疑我和别人乱搞,明明每天在一起工作,可他却强要我承认是那样,稍不顺心,就拳打脚踢,唉!真没见过这样口是心非的狠心人。”
贾兰的话出乎小田的意料之外,他没有再问她些什么。并且显得后悔刚才的话会使贾兰如此的伤心。他说:“像你这样的为人,那种事实没人能够相信的,就叫他说去吧。”小田给她明辨着。
汽车在灯火辉煌的公路上奔驰,不一会儿的功夫,到了服装厂第一宿舍大门前,她木然下了车,客气的对小田说:“请到家里坐一坐吧。”“不了,还急着去拉货,改日吧,再见。”小田回答着。
小田同情的望了一眼不幸的贾兰,把车开走了。她用呆滞的目光,把他目送到拐角处,直到看不见了才走。腿里像灌满铅一样沉重,蹒跚着上了楼。这些全部被在外喝酒归来的张一宁看见,尾随着贾兰上了楼。
她见丈夫归来,急忙打起精神,到厨房里调剂丈夫的晚餐。
张一宁洗了一把醉意朦胧的脸,背对着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班后打小田的车回来的。”
“没到别处去吗?”
“没有,不过今天加了一个小时的夜班。”她不敢不回答丈夫对她这无趣的问话,说不定这样还会挨打。
“为什么要搭车呢?”她拉长了声调问。
“车子你不是骑走了吗?这么远的路走回来不更晚吗?”
“放屁!”他吼起来。
此时,她不敢再多说,只顾向桌子上摆着盘子。这可惹恼了张一宁。他几步来到贾兰面前,揪住她的脖领,指着起居间的沙发,厉声问道:“他肯定还在这里坐过,是不是?”
“我是搭人家的车回来的,坐了又怎么样。”在丈夫面前,她第一次这样放肆,说:“何况人家连车都没下就走啦。”
听了这句话,张一宁怒气越加膨胀,像疯狮一般,猛地把她拽到沙发前,恶狠狠地说道:“仅仅是坐过吗,你们不是紧紧依偎在一起吗?”
“怎么会有那种事?”她争辩着。
“你他妈的别瞎说,快说,你们在干了些什么,哼。”
她没有再次争辩,只等着那无情的毒打,泪水慢慢的爬上她那长长的睫毛缝。
“已经有人看见了,还不承认。”眼睛瞪得溜圆可怕,呵斥着:“真没看透,你竟然是这种不知羞耻的下贱女人。”
贾兰只是拼命的摇着头。
张一宁猛地推开她,牙缝里挤出一连串不干不净的脏话后,又怒不可遏地说:“如果你喜欢这样的猫头鹰,你去跟他过日子好了。”与此同时,几个响亮的耳光,重重的打在她俏丽的脸上,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流淌下来。她没有大声的哭,也没有请求饶恕,心中只觉得那样都是无济于事。
这时,有人敲门:“有人吗?”
进来的是邻居的老婆婆。
张一宁真不愧是位油嘴滑舌的情场高手,慌忙迎出来,“您快请进来吧!大娘,你侄媳妇正在厨房忙着呢。”
“有客人吗,还做菜?”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啊,是啊,进来坐吧。”他慌忙应付着。
“改日吧。”老妇人说着左手递过一个塑料袋,里面盛满了东西,“这是我从娘家兄弟那里带了点酸枣,很好吃的,你们尝尝吧。”
“太谢谢啦。”他忙换了一副笑容可掬的面孔,显得百般的亲热说:“平时不老少的麻烦您,我们还想好好谢谢你呢!”说着,伸手接过了塑料袋。
“看你说的。”老妇人转身走了。
“慢走,慢走,天黑了。”他假仁假义地说。
“你太客气了,回吧。”老妇人客气的回答着。
老妇人出了大门,用眼斜视了一下贾兰的住房,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嫉妒的心理:贾兰真幸福。
(六)

贾兰恨透了这个猪狗不如的衣冠禽兽,恨透了这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多面人,恨透了这毫无感情的骗子手。她曾想到过死,但佳佳怎么办?谁来抚养?她不忍心让佳佳和她狼一样歹毒的父亲生活在一起;她想过带佳佳逃跑,但跑到哪里是自己的归宿,到时候还不是和这个玩世不恭的坏蛋在一起生活吗。
她曾想到过离婚,但一提到离婚二字,张一宁便跪在她面前,抱着她的双腿乞求:道“兰,原谅我,原谅我吧!”说着,涕流满面的望着贾兰的脸,说:“兰,看在父母的份上,原谅我吧。兰,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总不能对自己的人这样苛刻无情吧!”与此同时,呜咽起来,抡起双手,雨点般的打在自己的脸上,说:“我怎么糊涂了,怎么打起自己的人呢?我该死,我该死!”
贾兰仰着脸,不做声,因为这些话他已说过好多次了。
他见贾兰还不心软,便抽泣着说:“兰,你想过没有,离婚后,我们的佳佳怎么办,谁来抚养,后娘或后爹都不会管她,就看在佳佳的份上,原谅我吧,以后我一定改。”
“好吧,我再饶你这一次,希望你真的改正。”她低下头,眼里噙满热泪,轻声说。
“一定改,一定改,兰,你就瞧好吧。”他满脸喜悦之色。
一番忏悔的话,她那颗慈悲的菩萨心软了,但在她心中仍然晃动着一个让她厌恶的灵魂,这个灵魂将永远铭刻在她心底,永远不会消逝。
夜是静谧的,风是轻柔的。一弯残月挂在天空,那么远,又那样亲近,在它的背后是深邃的天空和灿烂的星星。
她呆呆的站在房外的阳台上,望着遥远处那无边无际的天空默默无语。一阵微风吹过,带着一片窸窣的响声,久久没能平息下去,听起来仿佛是大地所发出的轻微的鼾声。
她进屋,望着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张一宁,又看看睡得香甜的佳佳,不仅凄然泪下。
躺在床上,不能入睡,她想起自己不幸的命运,何时才能改变,又想到模模糊糊的遥远······一串苦涩的泪顺着颧骨高隆的脸夹流淌下来,湿透了那绣有龙凤呈祥的枕头。
贾兰回忆着胜利,回忆着他那宽厚待人的面孔,她也盼望着见到他,但又怕见到他,因为她已经伤透了他的心,她很对不起他,好像欠他什么东西似的。她也诚心的盼望,重新回到他身边,想昔日一样欢快的度日,愉快的追求。可是冷酷的现实,偏偏让她和张一宁成了一对,受尽了欺凌侮辱。此时此刻,她后悔、惆怅、悲痛化为一体,向她逼来。生活的磨难,人间的沧桑,丈夫的卑劣,坎坷的人生路,使她消瘦了,明显的消瘦了,鲜花般的面容失去了光泽。
生活在提醒着她,前面是个坑,要小心越过,她清楚的意识到,已经迟了。她和胜利之间,已经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无论想什么办法跨越过去,也是枉费心机,乃至徒劳无功。尽管如此,她对胜利的那份深深埋在心底的炽热的感情,根本无法泯灭,而且愈来愈深,就像陈年老酒,越来越醇厚,越来越浓烈了。

(七)
暑假到了,天气燥热得很,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地上偶尔有一丝风。太阳吐着炽热的火焰,无情的炙烤着大地。这天,胜利没参加旅游团去旅游,随便买了点东西和新鲜的水果,回家看望年迈的父母。
苏胜利是个老生儿,他的父母已近七十岁了。退休后,就搬到老家,已经十八载了。这里风景秀丽,景色宜人。春冬二季,视野广阔。雪后的景色更是令人心旷神怡,夏秋季节,一片片碧绿的海洋,一片片金黄的波浪,一派成熟的景象。在这里,会感到无限的欣慰,能欢快的度过余生。
一天,他把自己几年来走过的凹凸不平的路,重新的、细致的考虑了一番,取名《无情的爱》,写了一篇小说,结尾,他绞尽脑汁,总是不合适。后来,他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和贾兰结婚。前来贺喜的人很多,但他还觉得少了一个人。啊,是芳倩,她咋没来?正寻思者,她来了,手里提着网带,里面全是水果,笑容满面的向他走来。脸上那两个迷人的酒窝,仍然是那么迷人,那样好看,他情不自禁地迎了上去。脚一着地,才知道是一个梦,湿透了衣服的紧张汗水,把睡意赶得一荡无余,一缕斜阳穿窗而入,照在窗下的写字台上一片火,一片一网情深的火。
是啊,是火,是一网情深的火,但后来还是熄灭了。
十几天的老家生活,叫他逍遥清闲,但又心烦意乱,尤其是贾兰的形象,常常闯进他的思绪,扰乱着他的心情。他推开窗户,一股凉风挤进屋来,啊,舒服极了!
须臾,浓云密布,遮住了太阳,狂风大作,天昏地暗,耀眼的闪电一次一次地在铅灰色的云层中闪耀,隆隆的雷声像汹涌的波涛似的,不断的从遥远的天际滚滚传来。一阵狂风暴雨夹着豆粒大的雨点,压了过来,整个田野雨雾蒙蒙,灰尘密布,云树混为一体,天地间一片浑浊。霎时,沟渠成了小河,洼地成了海洋,好一场暴风骤雨。这场雨过后,那乌云的边缘镀上一层金黄,渐渐散去,一派柔和的阳光倾泻而下。被雨水刚刚洗刷一新的世界,一片清新,一片赏心悦目的感觉。天空一片青绿色,阳光柔和了,空气清爽了。炎热的感觉消失了。
他望着雨后的湖区景色,杨柳依依,芦苇摇荡多么的妩媚可爱,恬静多娇。忽然,贾兰闯进他的视线。
是她,她踏着满路的泥泞,向胜利家走来了。她来有什么事?他百思不得其解。
她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来的,当那扇窗子打开后,多少思绪在心头酝酿,她觉得实在没脸见他,他会不会原谅自己呢?不管怎样,她一切都默认了。
他看到了她那熟悉的身影,他后悔,后悔不该敞开那扇窗户。此刻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在脑子理,几乎一片空白,只觉得脸和周身发烫。
她坐在床沿上,没有说话,双手摸索着一本书的封面。
“你来了,有事吗?”苏胜利先打破了让人窒息的紧张空气,语气十分沉重,说:“有事说吧。”
“胜利哥,我对不起你······”一句话,扑到床上,抱头痛哭起来。不知为什么,对一个被她抛弃过的男人,如此这样费尽苦心,流着眼泪。她哭着说:“你骂我吧,胜利哥,打我也行,随你的便,那样,我心里会好受些。”
他没有劝她,只是皱着眉苦思冥想着,心里像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
“骂啊,骂啊,狠狠骂吧!你咋不骂啊?”她不断抽搐着,哽咽着说。
从来家后,他对她的情况有所了解。此时,看到这让人伤心的场景,使他深表同情。
等她平静了,他关切的说:“一切我都明白了,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让它在折磨自己,这样会伤害身体,你要知道,人间唯有真情最可贵,可前面的路上有理解和安慰,幸福和欢乐。作为一个善良的姑娘,要时时警惕,否则,就会酿成意想不到的痛苦。
此时,她本能的抬起头,一肚子的话却无从说起,每次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胜利扭过头望了一眼贾兰,愣住了,面前这个面容憔悴、颧骨高隆、二目红肿的女人竟是贾兰。简直让他难以相信这个面对的现实。她的变化,让他吃惊非小,不由得湿润了双眼,他忽然觉得:贾兰太不容易了。
她端正了一下姿态,打量了一眼胜利,见他眼中噙满了热泪,知道这泪是为她流的,感情的潮水在心头猛升,眼泪又夺眶而出。这一次,她再没去掩饰,让它尽情的流淌。此时,她得到了一种男性的同情,温存和体贴感。这种滋味对她来说,几乎是尝受不到的。她本能的盼望过得到丈夫的体贴。可是,张一宁是个善于察言观色、逢场作戏的家伙,得到的只是委曲求全时的花言巧语。可目前的胜利是在为她伤心,为她流泪。
冷酷的现实,使她的理想,统统化为泡影,爱情、事业都付之东流。前面的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后面,等待着她的又是什么?她怎样才能离开这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家?能否再一次依赖苏胜利呢?不能了,也难为他有了芳倩,一个让人喜欢,人见人爱又落落大方的好姑娘。当然良心也允许他这样做。
好一阵寂静。
“这本书你看过吗?有些地方我都流泪了,里面的女主角真叫我羡慕。”她抬起头,强作微笑地说。
“哦,看过了。”这下,他仿佛抓住了话茬,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他说:“小说中的女主公,做出那么大的牺牲,换来的名誉和幸福,在短暂的瞬间,被她的混蛋丈夫给毁灭了,大她没完全失望,毅然的走向另一个世界,用自己顽强不息的生命,去拼搏着、奋斗着,虽然没有很出色的成就,没能达到自己的理想,可她仍然是那么的让人羡慕,因为她是强者,是成功之母,是生活中的女中豪杰,有着一个让人羡慕的小家庭。她自己曾说:‘我的努力虽然是徒劳无功,但我有一个给我一切满足的丈夫,充实了我的生活!’很显然,一个毁了她,一个充实了她,多么鲜明的对比啊。”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继续说,“有的人十年八载仍幼稚的像个孩子,有的人一夜之间就会成熟,理解了人生的哲理。”
这番话,仿佛刺痛了她的心,低着头,无意的拈着书本的封面,一种怅然若失的心情弥漫了她的心情。
从她的表情中,他看透了她那颗复杂的心,开通的说:“生活是严峻的,对于谁也不是得意时想象的那样都好,也不是失意时诅咒的那样都坏。人活着是很艰难的,要对生活充满信心和勇气,创造出一定成绩来弥补失去的一切。你想,谁的生活是一帆风顺的?如果谁的生活中没有忧郁和愤怒,谁就不会改变生活,即使是那样去生活,也是碌碌无为地了此一生,那太没意思了。”
她认真的听着,不住的点着头,嘴角抽动,无声的泪水在流淌。这番话感人肺腑,是富有生活哲理的话,让她感动,激励她振作、奋进。此时,她忽然对生活向往起来,想重新去憧憬那五色斑斓的美好生活。
经过这次邂逅,他不但没有对她憎恨,厌恶,反而对这个身遭不幸,几年来含辛茹苦的贾兰可怜起来。因为他知道了贾兰是善良的,是无辜的,是受害者,并且懂得了,当年贾兰信中的所谓“关系”和“导演”的原因。事实上的她并非是无情,相反是多情,是太多情。后来,他觉得《无情的爱》对她不公平,太残忍了,她反复的思索着,斟酌着。心有灵犀一点通,把《无情的爱》毅然改为《多情的爱》而圆满结束,寄到编辑部。
几日后,收到回信,信上说作品写的很好,发表了。他异常的兴奋,刚才那焦躁不安的心情一荡无余,欢乐感立刻升华到极限,就像悠悠醒转的儿童,忽然得到一件可爱的玩具一样。兴奋之余,一股思念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思念起他魂牵梦萦的心上人芳倩来,便辞别父母,匆匆地赶回工厂······

(有待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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