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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群 刘群,山东省滨州市博兴县曹王中学语文教师,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热爱文学,喜欢旅行。有文章散见于《作文成功之路》《教师报》《语文教学通讯》《山东教育》《滨州教育》《精萃文苑》《今日博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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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纯在记忆最深处
2017-02-15 00:00:00
    记忆最深处的老家,是一组色彩艳丽、永镌不蚀的幻灯片……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星总是很亮。春天,和伙伴们一起爬树摘来的槐花,很香很甜;夏天,和伙伴们悄悄偷来的青苹果,很酸很涩;一年四季,我和他——我的“青梅竹马”的童年故事,很真很纯……
他是我前邻家的男孩,名叫丰收,比我哥小一岁比我大一岁。他和我都是我哥的铁杆部下——哥是我们这一帮的“孩子头”。
丰收长得很俊: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嘴巴很甜。他模样长得随他娘。他娘长得细皮嫩肉,脸庞方正,尤其一双眼睛很耐看,操一口好听的外地口音。红颜命薄,也许不错。据说她本是烟台人,当年烟台地区闹饥荒,她在逃荒到我们村时实在走不动了,为了一口饭就留下来嫁给了村里的“邪种”。先后生了三个孩子,丰收是老小。
村里人给丰收他爹起这个外号——“邪种”,那不是无根无据的。他嘴上常年长着烂歪歪的疮,前额暴跳着青筋,胸膛里装的仿佛全是火药,动不动就发火,发起火来凶得要命。真应了古语:赖汉有赖福。他命不错,旱地里拾鱼样捡了个漂亮媳妇。可他不知道珍惜,动不动就打媳妇。在我家里时常听到他一边狠狠的打,一边愤怒地咆哮:“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马,任我骑来任我打!”
左邻右舍敢怒不敢言,都默默感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了了!
丰收脾气也很“邪”,这点随他爹。有时,邪劲上来,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扯开喉咙就嚎开了,哭声像打雷,震得我家墙上的土“刷刷”往下落。
一次“邪种”又犯浑,拿了藤条凶巴巴地追着媳妇满院子跑,边追边骂骂咧咧:“这回,老子非抽死你,抽不死你,我就不姓刘!”那架势就像一头发了疯的西班牙斗牛。一看这阵势,丰收的姐和哥都吓得躲在一边直哭。丰收没哭,只见他从柴房拽出一把镰刀架在脖子上,大吼道:“大振(他爹的小名),你再敢打我娘一下,我立刻死给你看!”“邪种”听了手一抖,扭头一看,藤条立时就了落地——要知道,丰收这个“老生子”可是他爹的眼珠子、心尖子呀。从那以后,“邪种”轻易不敢再对媳妇动粗了。
从小,我不爱跟女孩玩,顶喜欢跟哥哥这帮男孩子疯。
我们一起玩泥巴摔“窝窝”(摔“窝窝”时,要事先准备好得心应手的泥巴,然后用手捏成窝窝状,猛地朝地上一摔,会“碰”地一声从中间炸出一个窟窿,以此当作乐趣),丰收用特别稀的泥做了一个“大窝窝”,兴奋地高喊:“南来的北往的,都来看看我这不响的!”他一边喊一边用力把窝窝往后邻家的大木门上摔去,“啪”一声脆响,稀泥从木门上反弹回来溅了他满满一脸、一嘴……
在我家与丰收家门前有一小片臭椿树林,周围围了一圈土墙,有一道柴门。树林不大,却是我们的乐园。春天,我们在里面捉干狗(学名沟眶象,臭椿树上一种有甲壳的小虫,身长1.5厘米,灰黑色带有白点,爱装洋死),将装死的干狗放在一个手掌心,用另一只手背轻轻砍拿了干狗的手腕,嘴里一边念叨着童谣:“干狗干狗活呀,给你一张箩呀!干狗干狗死呀,给你一张纸呀!”比比谁的干狗先醒过来;夏天,我们在里面找知了猴、粘知了……
树林的主人怕孩子们进去搞破坏,不让我们进去,柴门不仅上了锁,还在上面缠满了蒺藜,同时在围墙上面插了一圈尖利的碎玻璃、烂瓷片。然而这怎么能难住调皮捣蛋的孩子们!我哥领着丰收他们把对着我家门口的一段土墙上的碎玻璃、烂瓷片全拔光,从这里爬墙进树园子,那一段土墙让我们爬进爬出磨得锃亮。当然,矮矮的我是爬不上土墙的,常常由哥在墙外把我抱到墙上,再由先爬进去的丰收接应把我抱到里面。
树林的主人一看门和墙都挡不住我们这些皮孩子,就派了他爹来坐在墙下镇守园子。他爹眼瞎,七十多岁,腰上老是扎一根草腰子(用于捆谷和柴的草绳)。我们都叫他“草腰子”。“草腰子”很怪也很凶,一听见我们进树林子就翻着瞎眼大骂:“你们这些有人养,无人教的小兔崽子,快给我滚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边骂边解下腰上的草腰子对着我们一阵狂抽乱打。
一次,我们正在树林里玩得起劲呢。突然传来“草腰子”的吼声:“都给我滚出来!”“草腰子”甩着草腰子一下子出现在了柴门口。说时迟那时快,我哥、丰收他们几个从墙上“噌噌”翻出去,没影了!我慌了,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飞身爬上了墙——真的是狗急跳墙呀!但我骑在高高的墙上却怎么也不敢往下跳了——真是想进进不去,想出出不来。凶神恶煞的“草腰子”气势汹汹地抡着草腰子在发威,我被吓傻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草腰子”循着声音“唰唰”上来就抽了我两下子。哥、丰收他们在墙角处探出头看见“草腰子”打我,气坏了,悄悄地奔过来抽走了“草腰子”的拐杖,毫无防备的老头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这下可捅了马蜂窝!“草腰子”挨个找我们家门儿。哥、丰收他们几个都挨了揍,很快我又听到了从丰收家传来的地动山摇的哭声。我小小的心里满满的是内疚……
又有一次,有“侦察兵”向我哥报告:发现外村有一伙小孩儿正在偷我村的地瓜。哥一听来劲儿了,马上召集部下,煞有介事地布置作战方案。我吵着要去参战。哥坚决不让,还说:“你个跟屁虫,净添乱!”我一听嘴撅得老高“那你们也别想去成!”我伸手死死抓住两边门框拦着不让他们出去。丰收拍着小小的胸脯向哥保证:“让她去吧,我看着她,保证没事!”
远远看见地瓜地里有邻村的六、七个小男孩正撅起屁股使劲扒地瓜呢。“给我狠狠得打!”哥一声令下,我们拿了石子、瓦块、土坷垃向他们扔去。那几个小孩撒腿就跑。看他们狼狈逃窜的样子,我们仰天大笑。刚想“得胜班师回朝”,谁知那邻村的男孩们是有备而来,他们早在暗处藏有好些同伙。结果他们以更强的火力进行了“反扑”——石子、瓦块、土坷垃隔了公路就“嗖嗖”向我们飞来。哥一看大事不好,大叫一声“撤”大家都撒腿飞跑起来。丰收拽着我在田野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也不知跑了多久,我的脚底硌得生疼——这才发现我的一只鞋子跑掉了。丰收决定马上回去找,我拽住不让。他大声说:“你站在那儿别动,我一定给你找回来!”
一会儿他回来了,一手提着我的鞋,一手捂着头——手指缝里有血流出来。原来被“敌人”一块小石子击中头部了。看着殷红的血,觉得自己好对不住他,我心疼地哭了。他却笑笑说:“没事,一点小伤!”大英雄似的。这次爱哭的他竟然没有流一滴眼泪……
 
幼年如一支优美的歌,那么醉人,又那么短暂……
一眨眼,哥上了一年级。又一眨眼,丰收也上一年级了,看他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来约我哥去上学,我好羡慕!哭着求我妈也送我去上一年级,妈被我缠得不耐烦了,领我到学校问校长。
戴一副黑框眼镜的校长摸摸我的头和蔼地问:“你为什么非上一年级?”小孩子没有秘密,我大大方方地说:“丰收哥上一年级,我也上,我要和他在一个班……”校长笑了,周围人都笑了。最后校长看了看我的户口本无奈的说:“小朋友,明年再见吧!”没能上成学,回到家我依然哭闹个不停。丰收觉得我可怜,放学后就背着书包跑找我,拉住我的手说:“别哭了,你快点吃饭,快点长大,明年好好上学,我等你跳级来追上我……”那一刻,我好渴望明年快点到来、我快点长大呀!
没有哥、没有丰收的日子,我小小的心里爬满了孤独。但很快,我和左邻右舍的同龄女孩子们玩到了一起,在一起跳皮筋、踢毽子、过家家……玩的不亦乐乎!曾经的“假小子”又迷上了女孩的各种游戏,也有了更多的女孩朋友。
后来到了上学年龄,一级一级往上升,一口气儿就升到了五年级,这才知道:丰收没考上初中,留级了,并且我们两个恰恰是同桌!
不知怎的,“丰收”这个曾经那么熟悉的名字突然有点陌生,关于他的记忆一点一点苏醒……想起小时侯,我吵着非要跟他一块上一年级,这才觉得自己曾经那么幼稚;又想起他对我说的话“我等你跳级来追上我呀”,还犹如在昨天……
多少年过去了,我已不是过去的“假小子”了,成了一个文静、懂事、成绩优秀的14岁的女孩儿了。丰收已不是昨天那个时时保护我的“丰收哥”了——他同样“悄悄”的长高了,也瘦了,圆圆的脸成了“国”字型了。
那时,班里男女生是不说话的,并且男女同桌课桌中间都用粉笔画一根醒目的“三八线”,同桌常常因“越界”问题大吵特吵。唯有我和丰收的桌子上没有,但我们也很少说话。偶尔他没橡皮了,我递他一块儿用用;我有做不出的题了,他用手势给我指点一下;我带糖来了,用书挡着推到他那边一块;他从路上摘了喇叭花偷偷塞我抽屉里一朵……日子在我们两人之间过得很平淡,但也不乏小甜蜜。
 
小学毕业了,我随父亲“农转非”搬到了县城里。随着对新环境的适应、新朋友的增多,学业的不断加重,那些纯美的过去都被时间封存进了记忆深处。
光阴随着人长,人越大,光阴流得越快……
再见丰收是我高三的时候了。那天放学回家,突然看见一个人坐在我家客厅沙发上,我认不出是谁,妈说:“这是你丰收哥呀!你不认得了?”我一愣,觉得恍若隔世。他穿一件夹克,头发很长,唇边也长了毛茸茸的胡子,嗓音变得又粗又重……
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悄悄躲进里屋。突然,有关丰收的记忆一下子涌到眼前。原来我俩曾那么要好、那么亲密……
听丰收在外边和爸妈的对话我才知道:他娘得了食道癌,好不容易得了个偏方却缺一味药引子,要我爸帮忙找。说到最后,我听到他哭了,是那种压抑了很久的抽噎,他絮絮叨叨地说:“我娘一辈子真苦呀,年轻时受了那么多罪,现在我们兄妹仨都挣钱了,她该享几天福了,谁知却……”听着爸妈对丰收的安慰,突然,我的心一疼,好想跑出去像小时候像他安慰我一样也拉住他的手告诉他:一切会好起来的!
望着丰收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只能在心里默默说:丰收哥——我的青梅竹马,一切会好起来,一定!
日子有脚呀,飞快的走着,我们有翅呀,眨眼就长大了,但有一种纯却永远刻在了记忆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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