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账号?立即注册

已有账号?

王子营 祖籍博兴县陈户镇桥子村,中共党员,南昌航空大学土木工程系,本科,学士学位;自1986年起尝试文学创作,30年来,创作完成4部长篇小说共计300余万字的作品。其中,《高东升升官记》又名《官道亨通》、《云中飞燕》、《天使不哭》、《母子情深》和逐浪小说网A级签约。近年来,还创作了《老家拾忆》系列散文、短小说共计300余篇80多万字的作品,并在国家级、省市级多家刊物发表,还创作电影剧本3部、还喜欢写小品、相声等。

Ta的文章 > 雪不喜欢这个地方
雪不喜欢这个地方
2019-01-25 14:59:09



雪不喜欢这个地方

 

 

不知从何时起,雪不喜欢这个地方了,一冬无雪是经常的,甚至连点学巴拉子都没有,好容易盼来乌云密布,几天里不见阳光,天空沉闷的使人觉得窒息,心里就有些盼,盼着一场大雪的到来,就不时关注天气预报,一机在手,天气预报随时更新 ,更新后就是失望,一个“霾”字总扎眼,原来不是雪的前奏,而是雾霾。

其实,这几年里,随着环境的治理,“霾”已经很少了,一年里不过几十天,甚至十几天,晴天的时候多起来,淡蓝的天空是常见的,我就纳闷,那些饱含水汽的乌云哪儿去了,是不是被雾霾挤走了?难道鲁北大平原就这么不让雪待见?

想小时候,一冬总有几场大雪,雪往往在立冬时分就迫不及待的赶来,顺带着捎来脾气暴躁的大风,刮得树摇屋动,屋顶的檩都嘎吱嘎吱的响;刮得天空堆积了厚厚的乌云,压得很低,压弯了树梢,压平了屋顶,大风一停,雪就会簌簌的飘落下来,那可是大片的雪花,像纷飞的棉絮一样,透过窗户看,很快的,地面上就厚厚的一层,屋外已经是一片白,枣树上,榆树上,人家的屋顶上就像被装扮起来一样,孩子都忍不住的往外跑,在雪里乱窜乱跳。

“下雪不冷化雪冷”,一点不错,哪怕棉袄棉裤再不暖和,在雪里,孩子们一点也不觉得冷,捧一大捧雪就吃,就像吃难得一见的白糖,尽管没有一丝甜味,而是一嘴的凉,尽管大人看见斥责,甚至追着打,依旧兴奋不已。那时的雪啊,大都下在下午或是晚上。下在下午好,看着大人在院子里忙活着、把扫帚、铁锨放屋里,抱着柴子往伙房塞,得拿够好几天烧得,烧得跟吃的一样重要,农村人都稀罕粮食和柴禾,那个年代,缺吃的少烧的,一年到头,风里来雨里去,就为这两样东西,柴禾都堆在自家院子里,哪怕是院子再小也没放外面的,怕人家偷。当时的村里,就队里的麦穰垛在外面,平时大队里还派人看着。

哦,那时候啥也缺,就不缺吃饭的嘴巴,谁家里也三四个孩子,孩子多了就不稀罕,打来骂去。那时的孩子也皮实,挨几巴掌还真没哭的,该怎玩怎玩,在雪里乱窜一气,打打闹闹。冬闲了,孩子玩大人不嫌弃,嫌弃的是把衣服弄湿了,哪个孩子一冬就一身棉衣,弄湿了没啥换。因此,孩子在雪里玩就打就骂,那是怕湿了衣服,虽说雪不湿衣,但要是出汗了就会化掉浸湿了衣服,再一冷,衣服就冻着了。小孩子不懂得,冻着了用手折,棉衣就断了,也就烂了,大人还不追着打,还能让孩子在雪地里玩。所以,下雪的时候,大人都把自家的孩子圈在屋里,孩子只能扒着窗玻璃往外看。那时的雪下得真大呀,早晨起来,雪都封了门。扫雪是大人的活,也是孩子最高兴的时候,这时候拿着地扫帚帮大人扫雪,大人不但不骂,还夸。只是那时天太冷了,孩子受不了,扫不了几下子就往屋里跑。是的,那时候穿得不行,破套子棉袄棉裤能隔风但不暖和,西北风呼呼的来,钻到身上,那是刺骨的寒冷,大人都受不了,都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孩子的烂脖套、破帽子那是不隔风的,受冷感冒在那时不算病,谁家的孩子一到冬天,鼻子下都挂着两条青龙,一出一进的,孩子不觉得脏,大人也不嫌脏,看习惯了,谁家的孩子都一个样。所以,那时的孩子都是粗养,孩子发烧咳嗽,谁也不当回事,何况那么冷的冬,孩子流鼻涕,大人都说冻的。

一场大雪一冬里不化,接连几场大雪,谁家的院子里、屋山上都是雪堆,胡同本来窄,家家户户都往外推雪,都堆在胡同里,只有胡同中心有一条没雪的小径,往往上面还结了一层冰,大人挑水,不得不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滑倒是常有的事,滑倒了爬起来,谁也不当回事,谁也不会笑话。太阳好的时候,屋顶的雪就会化,中午化得厉害,滴滴答答的,地上就一片湿,一走一脚泥,还时常把鞋子粘下来,说是寸步难行,一点也不为过。半下午,屋檐上不滴水了,结了一溜晶莹凌锥,第二天上午打凌锥吃是孩子们的乐事,拿根烧火棍举起来用力一扫,落一地凌锥,孩子们就在地上抢,抓在手里也不嫌脏就往嘴里放,吃得那个香,谁的小嘴里也鼓鼓的,谁也哈着气,那是冰的,冰得小嘴巴都红红的,像擦了胭脂,吃凌锥都是偷着,大人看见就打就骂,可对孩子来说,这就是最好的零食了,那时孩子的零食除了地瓜、萝卜还有啥呢?

我记得大冬天里就吃过凌锥,含在嘴里,冷得浑身发抖。娘从屋里出来看着就吆喝,俺几个孩子一窝蜂似的跑散开,娘怎喊也不回来。这里的记忆是在老屋里,老屋在胡同的北头,弯弯曲曲近百米的胡同从这头望不到那头,胡同里住着十来户人家,程姓高姓的在南,俺王姓的在北。其实,王姓人家就俺家和大伯家,北头又是丁字路口,是三户程姓人家,王姓人家少,可胡同称为王家胡同。高家胡同在西边,一样长的胡同都是高姓和程姓人家。都说王姓也是村里一大姓,可村南的王姓和俺并不是一个枝上的,真亲的就俺两家,虽说红白事随着南头王姓人家,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一家子少呢,一家子少还闹不团结,说来说去都是分家分的,为了个破囤烂叉吧闹矛盾,两家走得就不是很好,大人见了跟仇人一样,谁也不理谁,孩子们不谙事理,倒是常玩在一起,大人也不管。

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经常听奶奶这么说,可当时不懂,还觉得好玩,记不住了还央求奶奶说,气得奶奶骂,又不是好话儿,学这些干啥。俺和大伯家本是大门对着大门的,奶奶的老平屋扒了后,大伯家的院子就大了,门楼也挪到了北面,大伯家的门总是关着,天黑后就有很多人去敲门,俺家的大门总是敞着,却很少有人来,我常常在大门口看着,看着那些兜着的、提着的去大伯家的村里人,也看到大姑提着黑提包、小姑父用自行车带着两筐苹果去大伯家,我只是看着,他们看到我就像没看见,都是匆匆过,一句话也不说……

哦,我最初的记忆是雪,还有这些看不懂的事。看不懂却看得见,大伯家孩子经常吃的糖果、饼干啥的就是这些人送的吧?胡同里,谁家的孩子也吃不到,能吃到的这些吃雪饽饽,老天是公平的,给村里所有人家的孩子都送来雪饽饽,孩子们一块吃着,嘻嘻哈哈的都高兴。

这是十岁以前的事儿。一九八零年后,大伯家率先从胡同里搬走了,他家盖了新屋,在村子的东边。以后,俺家也盖了新屋,搬到了村子的北面,一东一北,两家离着远了,卧也看不到谁再去大伯家了,两家的关系反而缓和了许多,这表现在大人身上,有事儿凑,年节相互送点啥,对待各家的孩子也亲了许多。其实,我不关心这些,我只高兴能看到冬天最好的雪景。我家的新屋出门就是各生产队的场院,屋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冬天里,上坡的人少了,各种鸟雀也少了,原野里静了下来,下雪天里更是不见人影,这给我带来了无数的福利,原野属于我的了,早晨、傍晚,我雷打不动的去原野里,对着落光了树叶的树和满沟的衰草生出些叹息。当然,也会生出些希望,那是看着绿油油的麦田,更喜欢下雪天,看着大片的雪花簌簌落下、原野慢慢变白,自己也变成个雪人,那心情是心旷神怡的,十多岁的心事,似有似无,是有些短暂的、虚无缥缈的愁,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来,消愁就是喜欢一个人在原野里顺着小路来回走着。那时,一个冬里,怎也得下两三场雪,就像小学课本里学得,“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一年三场雪,这是和老天达成的默契,那些年里,冬天最少三场雪,有雪,农人就高兴,至于村里雪成害,路难行,反正冬里没有出门的,路好走不好走谁也不关心,去东家到西家没有几步远的,那时的农村最享受的是冬,一场雪后心里更美,早晨起来到中午,吃了饭凑在碾屋旁晒晒太阳,拉拉呱,不管是大人孩子,谁的脸上也是笑,越长大的我变得越不合群,喜欢自己在原野的雪地里溜达,看到雪中残留的一簇枯苇都生些惆怅……

雪从哪一年不喜欢这个地方了?我不时的想着。是从改革开放那一年吗?心里有这样的念头,却一直不想下定论,改革开放富了农村,让农民吃饱了饭、穿上了新衣、住上了新房,那些年稀罕的粮食,家家囤满瓮流,由粗粮到细粮,由吃不饱到吃饱到吃好,这是改革开放的功劳,下不下雪和这是没法相比的,我宁愿不要雪也要赞叹改革开放,这是中国的复兴之路。但我却想都得,我是贪的,也把雪少归罪于工业的污染,污染水、空气、土地改变了气候,雪越来越少了。不但是雪少,我也违背了自己的承诺,远离了我的原野,我曾经在原野的雪地里许过诺言的,我要永远守住这雪原和土地。可才几年的时间呀,我离开了,和雪一样,我怎么能光埋怨雪呢,雪不喜欢这儿了,我呢,一年里回不去几趟,就是回去了也很少去我的原野。我变了,原野变了,雪变了,家变了,我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啊。

盼着快来一场雪……

2019年1月25日



点赞  0 收藏  0 转发  
网友评论  文明上网理性发言,请遵守新闻评论服务协议
  • 全部评论
    暂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