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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德银 田德银 ,山东邹平人。系中国民主促进会会员,滨州市作家协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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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之缘
2022-12-03 11:31:22


晚饭后,我在阁楼平台散步,不经意抬头,看到一钩弯月挂在东天,周围有几块淡云。不多时,满天都扯起了混混沌沌的布,不远处灯光也朦胧起来。

起风了,北风霎时强劲起来,呜-呜-呜——。露台上几盆植物叶片也哗啦啦摇摆起来。一只空塑料桶骨碌碌从露台这头滚到那头。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夜半时分,闪电在窗外划出耀眼亮光,紧接着楼顶滚过隆隆雷声,噼里啪啦的雨点旋即敲打在窗上了。

“冷雨敲窗”多么诗意的场景,我想起了纪伯伦《雨之歌》中的诗句:“我是大海的叹息,天空的眼泪,田野的微笑”。

回首自己经历的不少人生大事,大都与雨结缘,回味这诸多巧合也着实令人惊叹了。

1984年春天,具体时间记不得了,可能与现在月份差不多。一个表舅给我介绍了一门亲事,找的对象就是我现在的妻子。当地风俗有一环节叫相宅子。大体程序就是男方请厨师开席,用车把女方及娘家人接来,吃顿饭,看一看男方家境条件,让新媳妇认一认男方七姑八姨。下午,吃过水饺,娘家人就被送回去了。新媳妇不同娘家人同行,而是由新女婿亲自护送。临走时,准婆婆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袱拿出来给未来儿媳。红包袱里面有新衣裳、点心之类。更重要的是婆婆亲自把100元现金递到新媳妇手里。

我相亲前一天,风和日丽。家人已从村里问好六辆自行车。当时村里没汽车,接送亲戚一律自行车。除非村里有在外工作并讲排场的人家。为了要面子,我家人专门找了六辆崭新自行车。有小弯把大金鹿,还有平把凤凰。骑车接亲的一律是20来岁的小伙子。

相亲那天,天公不作美,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到了接亲时辰也没有停的意思。当时乡间是土路,泥泞不堪。自行车接亲是行不通了。没办法,我父亲只好去请一个家里有大马车的街坊。正好我的一个本家叔叔养了一匹白马。助忙的乡亲用竹片在马车上支起拱棚,遮上帆布,一辆简易“轿车”就做成了。

下午送亲,虽雨过天晴,但路上仍不能骑车,娘家人还是坐“轿车”返回。我陪着新媳妇在夕阳照耀下徒步行走在乡间小路上。

正在拔节的麦田越发碧绿,道旁杨树叶春风里闪着亮光,鸟儿在枝头尽情歌唱,满眼一片生机。

我坐在小石桥上,听着河里哗啦啦流水,嗅着空气里弥漫着田野的清香,打量着眼前这个从今天就开始叫媳妇的陌生女子。

现在算来,我与这个相亲的对象一起生活了35个年头了。

有时我跟妻子开玩笑,说她是个“太太”命。那时,村里别的新媳妇们都是坐自行车相亲。可她倒好,上天安排让她坐白龙马拉的大轿车,这不冥冥之中是太太的命嘛。

我结婚的时间是1986年冬天。当时旅行结婚还算时髦,我们就选择了去省城济南玩上一天。父母安排,家里该走的程序一个不少。请亲戚,置办酒席,放鞭炮,拜天地。我们必须在拜天地前一天返回来。

返回那天,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整个大地银装素裹。老天爷给新娘子铺排了一件硕大无比的洁白地毯啊。

结婚当天下午,雪后初晴。晚上闹洞房时,清冷月光与皑皑白雪交映,一派祥和安宁。门框上的喜联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说来也巧,结婚当天,我接到了县自考办转来的自学考试专科全部科目合格的通知单。也就是说我已获得大专文凭了。洞房花烛与金榜题名凑到一天里,对我来说真是幸运之至了。

一年之后,我添了儿子。生儿子的那天也下雨,真是巧了。

儿子出生日期是4月16日。那时我们在农村对预产期不那么在乎。记得当时我与妻子在东坡麦田里套种玉米。我在麦田土埂上用䦆头刨窝,妻子挺着大肚子在身后撒种。妻子身体很好,没一点临产迹象。本家一个叔到地头来喊我,说是我岳父在十多里外的里八田乡给牛看病,兽医把牛腿弄断了,让我赶紧去牛官村送信,我内弟赶着马车去拉牛。我本想自己去,妻子执意同行,我只好用自行车载着她。路是土路,坑坑洼洼,一路颠簸。时近傍晚,天空飘起了小雨,淅沥不止且越下越大。这时妻子突然肚子痛了起来,且下身见红,有临产迹象。土路泥泞,骑车返回已不可能。家里马车已去拉牛,没有其他交通工具,那个年代无手机,甚至村里连个电话也没有。怎么办呢?我不能眼睁睁让妻子在娘家生产呀,这在农村是很忌讳的事情。

我跟妻子说,趁着雨小,我们赶快走小路步行回家吧。两村相距三里路并不远,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到家。

一路上,我一手打伞一手搀着妻子,一脚深一脚浅地沿着田间便道冒雨缓行。大半个小时后平安到家。我把情况告诉了母亲。母亲忙着叫接生婆,安排生产事宜。

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我的房间里传来妻子痛苦的呻吟。

临近半夜,儿子呱呱坠地。父亲早已把村医请来,孩子落地后村医把脐带处理妥当。母亲忙着炒菜,父亲陪村医在家里喝酒。

儿子刚出生时睁开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后又把眼睛闭上了。一连十天不睁眼,这可吓坏了我的妻子和母亲。她们每天都沾着奶水擦孩子眼皮。我们这里有过十二天的习俗,相当于送米。届时亲朋好友来家里吃饭,妻子的娘家也派人参加。若是到时候孩子不睁眼岂不让人笑话?

就在一家人一筹莫展时,儿子的眼睛睁开了,大家都欢天喜地。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儿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2019年端午节,是儿子定亲的前一天。他在青岛工作,也在青岛找的对象,女朋友老家济宁。我们两家商量,定亲仪式从简,双方父母都到青岛一块吃个饭把婚事定下来就行了。端午节晚上,我们两家在酒店吃了个见面饭,商定第二天中午在酒店举行定亲仪式。

第二天临近中午,天气突变,几声响雷后下起了大雨。没想到五月份会有这么大的雨。吃过午饭,雨还没停。我让儿子开车送他岳父一家人回宾馆。我们老两口打出租回儿子家。

婚期定在2019年的7月29日,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

我担心结婚那天会下雨。

当地风俗,结婚的前一天响门。响门那天日头很足,亲友们帮着贴喜联,挂灯笼。个个汗流浃背。

迎娶那天早上,红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田府门前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儿子上婚车准备迎娶新娘时,天空还是湛蓝的一片。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一大片乌云急促地从西南方向涌上来,伴着阵阵雷声。我料到大雨不久就来到,心里揣摩着若是在拜天地时雨仍是不停该如何是好。

我大哥说,这场雨是来凑热闹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估计到拜天地时雨就停了。

儿媳及娘家人暂住在大学饭店里,距我家也就是四五公里的路程。按照习俗,娶亲不走回头路。我们事先规划好路线安排迎娶车队在返回途中经中海的天地桥小驻,按照良辰吉时,可在风景区停留一个小时,照照相。

儿子到大学饭店时,雨还没下。新娘子出门上轿雨也没下。看来雨是在等待时机。等车队接上新娘子拐出大学饭店大门后,雨点才噼里啪啦落下来。迎亲车队打着双闪在雨路上行进。

车队进入中海天地桥时,雨一下子停了。乌云北去无踪影。天上,白云朵朵,阳光普照;湖中,微风习习,碧波荡漾。

拜天地如期举行,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场雨是来送清凉的,什么事都没耽误。

中午在酒店的答谢宴如期举行,儿子的婚礼圆满结束。

老人们讲,雨水主财,家里办大事遇着下雨是好事。我虽不相信这种说法,但联系我们一家三口的属相,都是属龙的(虽然我属小龙),这就有点意思了,龙实在是离不开水啊。

如果是上天真龙下凡的话,遇到大事,各路龙王还不派个天神下来祝贺一番吗?

由此看来,这雨之缘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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