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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德银 田德银 ,山东邹平人。系中国民主促进会会员,滨州市作家协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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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工农子弟兵
2018-12-26 11:52:58

我们是工农子弟兵

 田德银

前天傍晚与妻散步,激昂的京胡声吸引过去。花卉城看门老头端坐门口,手扶胡琴,拉得起劲;一年妇女站立面前有板有眼地唱着程派“锁麟囊”片段。程派唱腔刚柔相济,幽咽婉转,如泣如诉,最适合表现命运悲苦的青衣形象。我对弱者心存同情,对程派唱腔也是百听不厌。这个妇女穿着朴素,唱功很好。我听得入神。叫好之后,不禁跃跃欲试。拉完一曲,老头冲我笑笑,“来一段?”“那就来一段‘我们是工农子弟兵’吧。”我小时候看几出样板戏有些唱段也能哼哼几句。

老者的胡琴又铮铮响了起来。我静气凝神,着京胡伴奏“我————工农子弟兵……”

乘着歌声的翅膀,追寻已失的岁月,心中涌起许多感慨。想当年,一个在病床上昏睡了七八天的孩子,能够一骨碌爬起来唱“我们是工农子弟兵”,这种不寻常的经历怎能忘记呢?

时光回到了四十多年前,那时我有七八岁,上小学二年级。夏日天黑得晚,放学后,太阳还在西天上明晃晃地挂得老高。我跟着哥哥几个伙伴去野外打猪草。村子西北一里左右有口废弃旧窑,听村中老人们里有条大蛇,碗口粗扁担长。这家伙既厉害又狡猾,不但一口吞掉一个小孩子,而且还像白骨精一样变成人形出来惑众。说得有鼻子有眼,我们信以为真,玩耍从不敢去那地方。现在想想,当初老人们为什么编造那些骇人的故事呢,旧窑年久失修,风吹雨淋,不知何时就会塌陷。孩子们调皮,到处疯跑,万一去旧窑玩耍,会有生命危险。编此谎言,也是为了孩子们的安全着想。可当时我们没有这样的理解程度,除了惊骇之外就是对旧窑充满好奇。说不定这条大蛇就是白娘子的化身呢。哥哥胆大,说那地方草肥,就领我去了旧窑。我们用镰刀扫出一条羊肠小道像红军爬雪山一样依次爬到窑顶。这是附近唯一一个比屋顶和树梢还高的地方,视野极开阔。站在窑顶,极目远眺,一片片绿油油的玉米、高粱棵子尽收眼底,远处藏在树木中隐约可见的白墙红瓦就是我们的村庄了大家登高望远,兴奋异常,早已把瘆人的传说抛到脑后了。有的小朋友拖长了声音高声呼号“喂————,声音传得很远,渐渐消失在茫茫的青纱帐中。

下窑后,伙伴们开始挖野菜。杂乱的草丛里,不时露出弱不禁风的付子苗、绿莹莹的曲曲菜、擎着伞盖的蒲公英、还有顶着黄花的苦苦菜。以往,我把野菜挖回家,节俭的母亲总把人能吃的野菜挑出来备用。曲曲菜拌蒜,爽辣可口;蒲公英泡茶,消炎止痛。只有挑剩的野菜才让我们喂猪。当我捧着野菜在猪圈门前一站,还没等出声,正在睡懒觉的大花猪像得了感应,忽地一下爬起来,晃悠着大肚子急忙忙来到栅栏前,昂起大脑袋,崛起长嘴巴,哼哼唧唧,等待着美味佳肴。等我把野菜倒进猪食槽子,花猪就呱唧呱唧吞咽起来。

眼下这么些野菜,可得好好挖挖,让大花猪吃个肚儿圆。我被这么多野菜吸引住了,只是一个劲地挖呀挖,等挖完了眼前的一片,猛抬头举目四望,哪里还有小伙伴的影子,荒草野外,寂寥无人太阳不知啥时也躲到高粱棵的后面去了,光线变得昏暗起来,只听到不远处高粱地里传来沙沙风声。我忽然想到了老人们说的那条大蛇,顿觉口干舌燥,头晕眼花,胸膛内咚咚敲鼓,整个田野似乎都在跟着我旋转起来了。我踉跄着站定,揉揉眼睛,又胆怯的把目光向窑洞瞥了一眼:此时的窑洞像一头狮子狰狞地向我张开大口朦胧中有一个身着黑衣的老太太,拄着拐棍,从窑洞口颤颤巍巍走了。我吓得尖叫了一声,连忙丢下菜篮子,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边跑边,边哭边喊。哥哥他们听到喊声,从四边八方过来,听完我语无伦次地诉说,有几个吓得脸色煞白。哥哥镇定自若,正在合计着怎么反击。

我们找来了一些砖头石块,一起掷向窑洞;宣泄之后,大家疲惫而归。

回到家里,我感到头重脚轻,晚上没吃饭,就爬到床上睡觉了,半夜里发起烧来,说着胡话。母亲坐在床边用凉毛巾抚我额头。以后我一病不起,父亲托人买的青霉素打上也不管用。

本家里个平时神神叨叨的奶奶提醒母亲,孩子可能是吓着了,给叫叫魂说不定能管用。母亲一问哥哥,果然有这档子事,就按当地风俗给我叫魂。夜深人静时,母亲在煤油灯微弱灯光下,在床上欠起身子,拿着我的小褂,手拍山墙,为我叫魂。母亲一边轻轻拍着,口中念念有词:“手拍山墙高声叫,南京北京都知道,小银子啊,来家睡觉。”父亲在一旁低声作答“来啦!”一晚上母亲连叫七遍,父亲答七遍,最后把小褂盖在我的身上。一连七个晚上,七七四十九遍,从不间断。

说来奇怪,到了第天的时候,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高声唱起了“我们是工农子弟兵”。

后来,我们兄妹四个长大成人,大哥和三弟先后应征入伍,成了真正的“人民子弟兵”,我的儿子也在前几年考入军校,成了一名真正的军人。加上军校毕业的三弟媳,我们家成了军人世家,先后出了四个“工农子弟兵”了。

母亲在家看电视,最喜欢看有关军人的节目,中央七套的“人民子弟兵”节目几乎集集不落。有一次她看完一个军人的节目,眼里噙满了泪花。故事讲的是一名山东籍的连长在西藏戍边,三年没回家探亲,为了完成连长父母的心愿,山东电视台节目组在春节前夕,免费把连长的父母护送至边防哨所。一路上,年迈的父母,乘飞机、坐火车,克服高原反应,为的是见儿子一面。当连长吃着母亲亲手包的糖角子,很是激动;当看到父母不远万里,站到自己面前,小伙子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抱着父母呜呜地哭了起来。

电视机前,我的母亲也泪眼汪汪。她自言自语:老三小时候最爱吃我包的糖角子了,他在福建也快二十年了吧。

自父亲去世后,这年母亲独自在老家,一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我们劝她到城里跟我们生活,她不肯,说趁着身子骨还硬朗,谁也不麻烦,帮我们守着这个家。树不能没根,老家就是你们的根,你们这些“子弟兵”们天各一方,我就是你们的根据地。你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业什么时候,也别忘了这个根啊!

母亲,什么时候再听儿子给您唱唱“我们是工农子弟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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