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到住院楼下，突然，苏远山停下了脚步。谢民回头看他，“怎么了？”

听不到回答，谢民发现苏远山的目光看向一边，就也扭头看去。在他们走来的相反方向，站着一个年轻女子，也和苏远山一样，呆愣愣地望着对方。

谢民并不认识这个女子，但直觉告诉他，她应该就是苏远山的妻子华蝶。看到随后赶来的那布琛时，谢民把苏远山手里提的饭菜接过来，“我先上去了，你们好好聊。”

看着脸色苍白的华蝶，苏远山慢慢走向她，把她拥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语，“对不起，小蝶；对不起，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华蝶瞬间落了泪，挣开他的双臂，问：“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已经做了决定？”

点点头，苏远山说：“对，我已经做了决定。既然大家都觉得我应该负这个责任，那我就负责任好了。”

“那我呢？”华蝶喃喃自语。虽然心里想过有可能是这种结局，但是听到苏远山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华蝶还是觉得五内俱焚。

苏远山伸出手，华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你真的已经决定了？都不需要我到病房去见一下她和她的家人？”

想了想，苏远山再次点点头，“事已至此，你没必要上去了。我已经作为家属在手术告知书上签了字，已经被当作家属留下来陪护了，你回去吧！”

“回去等你和我离婚？”华蝶哭着笑了。

“恐怕离婚也不用我们出面。对不起，小蝶，都是我的错，一切都不是我能控制的，尽管我那么努力躲避过。”

华蝶看着垂头丧气的苏远山，忍不住大声喊：“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就算造成这样的后果有你的原因，可是她这样不是你害的！我们可以也愿意承担责任，但是离婚不是承担责任的必要条件。就算她妈妈是市长，她们也不能这样只手遮天！是不是她们逼你这样做？”

苏远山摇摇头，“没有人逼我。”他看向一直静静站在华蝶身后的那布琛，“琛哥，麻烦你带华蝶离开这里，让她回家吧！”说完，他就往住院楼里走去。

看苏远山要离开，华蝶急了，急忙跑着去追他，连台阶都没有看到。眼见着她就要摔倒在台阶上，赶上来的那布琛一把把她拉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得问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做！”华蝶大喊大叫。“我想不出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得告诉我他为什么这么做！”

那布琛抓着她的两只胳膊，“小蝶，不管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你听话，跟我走，不要再哭了，不要再喊了。”

手上的力量一重，那布琛感觉华蝶的身体往下坠，他立刻托住她，“小蝶，你怎么了？小蝶！”

看到华蝶晕了过去，那布琛马上抱起她冲进急诊处，“大夫，大夫，有人晕倒了！小蝶，你醒醒；华蝶，你醒晒！”

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迎上来，“怎么回事？”

“她刚才受了很大的刺激，晕过去了。大夫，怎么办？”那布琛心急火燎，“大夫，请你一定要救她！”

“把她放在床上。”女医生示意，看华蝶躺好，就用力按她的人中。

很快，华蝶悠悠醒来，看见那布琛就轻声说：“请带我离开我这儿！”

那布琛看向女医生，“她现在这么虚弱，可以离开吗？不需要住院治疗吗？”

“晕过去是因为急火攻心，可住院也可以不住院，你们自己决定。”女医生说完又对那布琛轻声说：“如果让我建议，我觉得还是住院比较好。因为看她的反应，刺激比较大，估计接下来的几天未必能好好进食。”

于是那布琛很温柔地对华蝶说：“小蝶，还是先住院观察一下吧，如果没事儿，我们就出院。好不好？”

华蝶的泪又夺眶而出。她把头扭向一边。

见状，女医生对那布琛说：“你去办住院手续吧，我在这儿帮你看一会儿。”

那布琛连声谢着离开，女医生把一块手绢递给华蝶，“擦擦眼泪，别哭了，不然一会儿就恶心呕吐了。”

见华蝶不接，女医生又说：“干净的！”

华蝶接过手绢，擦了擦眼泪，但眼泪又马上涌了出来。女医生看着她，“你叫华蝶？这名字真好听！”

“你不忙吗？”华蝶看女医生盯着自己，心里不禁有些焦躁，于是很不友好地问：“你不忙吗？你去照顾更需要的病人吧！”

女医生笑笑，“还知道赶我走，看来还没有病入膏肓。”

华蝶把身子转向一边，又默默地流泪。想到苏远山的绝情，她的心还是非常疼，疼得让她恨不得死去。

“虽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但是不管什么事，都要想开。”女医生在化蝶身后说：“好了，照顾你的人回来了，我走了。”

那布琛跟女医生道了谢，然后走过来问华蝶，“我已经办了住院手续，我们现在去病房，你觉得可以动吗？”

见华蝶要坐起身来，那布琛急忙去扶她，关切地问：“你现在行吗？”

华蝶点头，“行！琛哥，麻烦你把我的行李拿上来，然后你去忙吧！”

“我不忙，总得看到你活蹦乱跳的。我才能放心。行李不用拿了，医院里用不上。你自己能走吗？”见华蝶醒来，那布琛再不好意思抱她。

“当然。”华蝶下了床，慢慢地随那布琛去病房。但她眼睛已经哭肿了，头也很疼，心口还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

看到苏远山出现，谢民快步走向他，低声问：“她怎么样？”

苏远山摇摇头，“不知道。话已经说完了，就不要再回头了。”

“我能理解你，但我也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这样选择。这不是唯一的办法，他们也不能勉强你离婚。”谢民还是没忍住，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见苏远山不语，谢民又说：“当然，你这样做应该有你的道理。”

苏远山苦苦一笑，“很抱歉拖累了你。她怎么样？还没醒吗？ ”

“没有。拿进去的饭菜，他们一口也没吃。这样下去不行，毕竟老书记已经七十岁了，禁不起这么折腾。”谢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他留下来的任务就是帮助苏远山照顾岳媛容一家。

叹口气，苏远山往病房走，“我进去看看。”

苏远山敲敲门就直接进了病房，走到岳忠民面前说：“您多少吃一点儿吧！不然，等，等媛容醒了，她会担心您的。”

岳忠民摇摇头，“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邢劲草站起来，劝岳忠民说：“爸，来，我陪您吃点饭。事情已然这样了，也不会是一天两天就能出院的，我们不能在容容醒来的时候就垮了，您说是不是？”看着苏远山在自己刚才坐的椅子上坐下，她又说：“小苏已经表态了。等容容醒过来看到他在，应该心里还能缓冲一下。”

“为什么不让我替她啊！”岳忠民闭上眼睛，两行泪流下来。

“爸！”邢劲草也再也忍不住眼泪，“爸，您千万不要这样想，您一定要想开。这么多年，我们家经历了这么多事，哪一次不是靠您支撑着我们啊！爸，求您了，您一定要好好地，不然我和容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伸出抹去眼泪，岳忠民睁开眼睛，“好，吃饭！”

听见岳忠民肯吃饭了，苏远山也松了口气。他看着岳媛容沉睡的脸，心里感叹：你这么漂亮，又这么骄傲，等你醒来知道自己失去了一条腿，你承受得了吗？你会不会因为曾经喜欢我而后悔？你会不会恨我？

蓦地，苏远山又想到了华蝶，心里刀割一样的痛：小蝶，对不起。这辈子，是我亏欠你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要辜负你，我要给你一个温暖的家，要和你生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要和你相亲相爱过一辈子！

饭菜在嘴里一点儿味道都没有，岳忠民和邢劲草只是机械性咀嚼。他们看着苏远山的侧影，心里都想着相同的心事。那就是，这个叫苏远山的男人，把他留在容容身边到底是对是错，结果是好是坏呢？

邢劲草想：总归他是容容喜欢的男人，不管怎么说，容容出车祸有他的原因。等容容醒来，看到他，心里应该会安慰一些吧！尽快让他和那个华蝶离婚，那样容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喜欢他了！

而岳忠民想的是：不是说这个苏远山有刚结婚不久的妻子吗？签字也就算了，为什么和他妻子分开的事情也答应得这么痛快？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能够依靠的人吗？他是值得托付的人吗？容容再也经不起伤害了！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但愿他能和容容好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