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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继恒 作家张继恒,男,山东邹平人。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市检察院人民监督员,任职于税务系统;毕业于吉林财经大学,法学学士,在国家、省、市报刊发表散文、杂文、论文等多篇;在全市庆祝建国70周年征文中获奖,在全省财税系统征文中获奖、在市总工会征文中获奖;被市政府记二等功、被评为全省司法、检察系统优秀人民监督员、全省税收执法先进个人、全省税收宣传月先进个人、全市税收业务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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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芬芳乡土 是爹的世界
2017-02-13 00:00:00

父亲饱受病痛折磨,一个月前辞世。此刻,夜阑人静,又是一个非常想念他的夜晚,眼前全是老爹的身影。或许他不曾离去,或许他根本就不会离开我,他的音容笑貌总是清晰地定格在心间。这个朴实善良能吃苦能忍耐而又有点倔强的农民,是我的至爱至亲!哀思何其深痛,令人不堪其重,就让我把头埋进被窝,再次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吧!泪眼模糊,想起父亲在老家安葬的情景:披麻戴孝的我怀抱老爹骨灰,撕心裂肺地痛哭,四十年的记忆中,第一次这样放声大哭。父亲治疗期间,心里流泪但面对他我总是强装笑颜,如今这悲伤的泪再也无法控制,长期小心陪护的痛楚、神伤、压抑随着哭声爆发,就让我毫不掩饰、痛快淋漓地大声哭出来吧!老爹,对你的思念无尽…

父亲的乡情特别重。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他年轻时,当铁道兵的爷爷想办法把他弄到城里当工人,而他硬是偷偷跑回老家——鲁中平原的普通小村子,心甘情愿地耕田种地,踏踏实实熬生计。由于人实诚又有点文化,老爹被生产队推选为会计。分产到户后,农活之余,他学得一手好木匠手艺,家里的桌椅橱柜都是自己动手做。电线电灯插座之类常用家电,他观察琢磨后即会安装。之后,父亲加入村建筑队,一步步从小工干成技工,兼顾农活,辛辛苦苦供养我们姐弟四人上学。随着年龄增大,不再适合干重活,父亲就经营小卖部,零打碎敲挣点儿钱。

父亲多年的爱好是吸烟,吸起烟来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因常年劳累,他落下腰疼病,除此之外身体还算硬朗,偶尔头疼脑热不用吃药就捱过去,几乎没打过吊瓶。去年腊月,父亲右胯疼得厉害,右胸还长出个瘤子,对此他毫不在意,也不和孩子们说。一个熟识的村医认为小粉瘤割一刀出来脓就好,但割完之后,刀口迟迟不愈。经母亲一再催促,父亲才到二姐工作的市医院就诊。当天,做透视后顺利切除肉瘤,没有感觉异常。可是,第二天下午,姐姐打来电话时已泣不成声:病理分析结果是癌!瞬间我感到天昏地暗,心仿佛被一下子剜掉。瞒着父母亲,姐和我带着老爹的病例赶到京城的两家著名医院,确定了晚期肺癌的治疗方案。

每年的生长季,父亲就在老家院子里种上农家菜和花卉,拾掇小菜园是他的一大乐趣。丝瓜舒展着绿叶搭起凉棚,鸡冠花扬着鲜红厚实的花瓣,翠嫩的黄瓜、紫红的茄子、碧绿的苦菜,还有几行齐整的大葱。父亲从小一块长大的老伙伴们,常常围坐在院子里拉呱、抽烟、喝茶、打牌,其乐融融,那种快乐在城里居住是享受不到的。这温馨的农家小院,是老爹的乐园,也承载着我无限的乡愁和思恋。小时候,姐弟四人陆续上学读书,家中负担比一般农村家庭重,这个家靠的是父母亲吃苦耐劳支撑着。记得有一年天旱,一个星期天凌晨,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父亲叫:“起床啦,去浇地喽。”父亲带领我们披星戴月赶到田里,朝阳初升就把玉米地浇灌好。他打发我回家复习功课,又去棉田喷洒农药,冒着骄阳炙烤,一直干到午后。见到汗流浃背、又黑又瘦的老爹,我心里陡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

父亲特恋家,要强而倔强,还觉得小卖部生意是自食其力的劳动成果,瞒着病情,说服他来市里治疗经历了艰难过程。起初做放疗,父亲右胯疼痛明显减轻,食欲也不错。看到希望,全家人有些欣喜。可是之后做化疗,整天打吊瓶,副作用日渐显现。老爹浑身难受,有时甚至用哀求的口气:“啥病呀?咋打这么多吊瓶,少打点吧。”我强装笑脸说:“爹,你是多年腰椎劳损、骨质疏松,长骨刺了,耐心坚持治疗就会好。”老爹喜欢听评书和戏曲,就为他买来mp3音响,配了一个评书卡、一个戏曲卡。老爹高兴地说:“这戏匣子真方便,评书想听几段就听几段,好过瘾。”忽然间,小时候全家围在一起听收音机的场景浮现在眼前:晚上点着煤油灯,一家人聚在一起,边听刘兰芳说《岳飞传》,边加工镰刀把手。镰刀把手的木材来源于院中的树,一棵枣树枯了,老爹顺着自然弯曲的树干锯开、分解、打磨,做镰刀的木把。好的木把要有一定的弧度、末端光滑不扎手。在我们眼里,老爹简直是能工巧匠,依照他的指点一起制作、打磨木把。姐弟们发现谁做的好就啧啧称赞,发现谁做的差就撇嘴嬉笑。木把结实又美观,悄悄拿到集市上并不难卖。那些天,着实吃了几顿净面馍馍。一家人美滋滋,真是阳光灿烂的幸福时光!现在想来,那次木工小制作,比当下任何一款电脑游戏都有趣。

接下来,老爹经常呕吐、腹泻带血。全家人的情绪也随着病情波动。有时,因为老爹躺着吃不下饭而忧心忡忡;有时,又因为老爹能喝光一小碗稀饭而高兴。虽病魔缠身,淳朴老爹不止一次对我说:“皇粮国税,老百姓也知道是要紧事。我这病能忍着,你少在医院呆,别误了税务局的公事呀。”老爹喜欢看军事书刊,着迷战斗描写,还津津有味地给母亲解说。有天早晨,老爹说:“昨晚突然想起一次精彩战役,却记不起指挥官的名字。一早又翻了翻书,才想起来。”老爹打开那本书,指着书里精致的插图对我说:“这书挺好,还配着实景照片哩。”说着,老爹那焦黄干瘦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眼见这久违的笑容,我的热泪一下子冲出来,赶忙躲进卫生间装作洗脸。老爹,面对你的病痛,我会微笑着安慰你、鼓励你,可是看到你的笑容,不知怎的,我却承受不住。多么渴望永远留住这笑容呀!可是,这笑容还会在我眼前出现多久?爹,我要狠狠地抱着你,狠狠地握着你的手,狠狠地瞪着你,狠狠地对你说:你知道我多么留恋你吗,你不能走,我不让你走,你的音容笑貌怎能就这样从我眼前消失!

后来,老爹瘦到皮包骨头,虚弱不堪,有时突然抽风,虚汗淋漓。癌真是狂魔,八个多月时间,老爹从独立行走,到拄拐、坐轮椅,直至躺在病床上不能自理。弥留之际,被病痛折磨得整天整夜翻来覆去痛苦呻吟,靠吗啡止痛镇定,后来连翻身的气力都失去。那个阴晦子夜,老爹几无气息,我握着他干瘪的手垂泪,肝肠欲断!

老家的风俗,得魂归故里。形容枯槁的老爹注射一剂强心针,插上吸氧管,由我们姐弟四人守护着直奔老家。沉寂黑夜如此凄凉,阴冷空气仿佛凝固,救护车灯格外刺眼,内心只有灼痛,泪水似已流干。忽然有些困惑,人生总得以苦痛和悲剧收场么?爹,我要狠狠地抱着你,狠狠地握着你的手,狠狠地瞪着你,狠狠地对你说:你知道我多么留恋你吗,你不能走,我不让你走,你的音容笑貌怎能就这样从我眼前消失!

老爹,好想再和你一起挂上老家门前过年的红灯笼;好想再为你庆祝生日,分享子孙围绕着你的那种幸福快乐;好想再和你小酌一杯,听你带着些许酒意兴奋的唠叨;好想再和你聊聊天抬抬杠拌拌嘴;好想再听你说朴素的时事评论;好想默默看你在老家院子里惬意走动的样子;好想再给你买件衣服帮你穿在身上…我在想,老爹要是不吸烟该多好,或许烟正是一大病因;然而又想,老爹的烟龄得有五十多年了,吸烟也给他带来几多休闲轻松。我在想,老爹要是懂得养生之道多好,如此他就可能活到八十多岁;然而又想,老爹这种最淳朴最善良最能吃苦最能忍耐的底层农民,自身不讲求生活质量而唯有吃苦付出,不正是社会持续发展的一小块坚厚基石么?不正是朴实无华顽强有力的一小份正能量么?

安葬老爹返回家的路上,我再三回首,凝视田野里的坟头,若有所悟。故乡的风拂干泪痕,我感觉有些释然。爹,你只是归于乡土,不曾离去。故乡的良田沃土,淳朴乡亲,潺潺小河,青青麦田,还有随风招展的白杨、鸣叫着掠过的小鸟,处处传来您的讯息、有您的慈祥笑容。或许,您一直就不曾离去,或许,百年之后,我也去故乡陪伴您呢。爹,那片芬芳乡土,是您的世界,在那儿您永远安享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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