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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user 滨州技师学院宣传部部长。笔名:杨梅、青杨梅。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自2010年开始尝试写作,作品散见于《滨州日报》《鲁北晚报》等报刊。作品在四川省成都图书馆主办的《喜悦》杂志刊登。在《作家报》微信公众号和《滨州文学》(原《句点论策》)微信公众号发布作品十几篇。著有个人作品集《青杨梅文集》。作品以散文随笔为主,文笔细腻,情感真挚,近期作品以反映鲁北民俗乡情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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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儿红了(小小说)
2017-02-09 00:00:00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如火般的晚霞把田庄这个鲁北小村子映照得红彤彤、金灿灿的。特别是那已经开始泛红的枣子在夕阳的映照下更显得油光发亮。

田妞刚刚放学回来,脖子上斜跨着用花布缝制的带着荷叶边的书包,一蹦一跳地迈进了自家的家门。母亲在院子里扫着天井,把落在地上的枣树叶子用扫帚拢在了一块。地上留下了一道道扫帚印。“娘,我来扫吧”。田妞从娘的手里接过了扫帚,然后把书包摘下来递给娘。娘接过书包,转身向北屋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饭已经做熟了,等你爸下班回来我们就掀锅”。“我哥回来了吗?”田妞问。“你哥早吃过了,上宝山家里借牲口去了,明天我们得把西坡的棒子掰上来”。

田妞进屋洗了手,从书包里取出了作业本,趴在桌子上做起作业来。她已经上四年纪了,这一学期开了珠算课,学打算盘,可她的算数底子差,小九九背不好,算盘打到四六二十四,往下就不会打了。今天下午还被老师罚了站,一想起这算数她就头疼,应用题总是做不对,什么鸡兔同笼几条腿,一只青蛙在井里白天爬2尺,晚上落一寸,几天能爬上来?真是烦人,好不容易爬上来晚上干嘛又要掉下去呢?要掉就掉到底第二天重爬,还偏偏掉一寸。更恼人的是她的数学老师是自己村里的麦秋爷爷,与爸爸的关系很好,她在学校的表现想瞒着父母都瞒不住。哎!爸爸马上就要下班了,今天罚站的事情说还是不说呢?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铛声,田妞抬头一看,是爸爸下班回来了。爸爸在县城上班,离家30多里地,平时一周回来一趟,现在是秋收时节,这几天一天一个来回。“爸爸,爸爸”田妞一边叫着一边去接爸爸的自行车。接过车子推到南屋的车棚里。爸爸从车把上摘下皮书包,从书包里掏出了几块软糖,交给田妞。“妞,这是爸爸给你买的高粱饴糖”。田妞是爸爸最喜欢的小女儿,爸爸每次从县城下班回来都会给她带好吃的。田妞高兴地剥开糖纸,把糖放在嘴里,然后把糖纸捋平了,放到书本里夹起来。

“妞,快把你的书包收拾起来,擦擦桌子,准备吃饭了”“哦!”田妞麻利地收拾起了书包,挂在椅子上。娘掀开了锅,锅里有几块地瓜,几个玉米面饼子,还有两个白馍馍。娘把干粮都拾到小甸子里端到饭桌上,然后开始舀碗,黄橙橙的玉米面粥冒着热气一碗碗地端上来。田妞瞅着那两个白面馍馍没敢拿,因为那是母亲专门给父亲留的,母亲说父亲在外面吃食堂,吃不饱,回家来再补补。爸爸拿起一个馍馍说,“妞一个,爸爸一个”,田妞这才敢去拿,然后冲着爸爸甜甜地一笑。

吃完晚饭,母亲收拾了碗筷,对妞说,“再做作业吧,我跟爸爸说几句话”。然后爸爸跟着娘去了里屋。田妞掏出作业本,继续做她恼人的鸡兔同笼的数学应用题。因为题不大会做,她用小手托着腮帮子走神。这时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了父亲和母亲的谈话。

“她来元叔今天来过了,说邻村赵庄赵老三家有个小小子,今年9岁,比妞小一岁。说赵老三在乡里供销社干售货员,也是正式的,吃商品粮。来元说也算跟咱家门当户对”。

“妞还小,这么着急干什么”父亲说。“先早订下,也就是划一道杠儿,这可是我托得人家来元。”

“再说吧”

“我就是恋着离家近,妞可不能找远了,你表个态,赶明儿我好跟人家回话吗?”

“晚上我去麦秋叔家打问打问再说吧”!

妞一听到爸爸要去麦秋爷爷家,脸都吓白了,心里说,坏了,我今天罚站的事肯定瞒不住了。连忙低下头装作很认真的样子做作业。

哥哥回来了,他对娘说,“说妥了,明天我们家先掰棒子,牲口明天一早过去牵就行。用他家的大牛,小牛还没学出活来,怕我们使唤不了。”

晚上,娘把泡子灯点上,屋里顿时亮了起来。田妞的作业已经做完。她开始站在架子上打帘子了。田妞个子矮,她在脚底下垫上了一个小凳子。拿起一根苇子,上下翻动着线布袋。这根苇子上有个虫子眼,田妞就把有虫子眼的地方折断,然后从另一边拿起一个半截苇子,从一头慢慢地套接到折断的苇子上,把接茬处往里拥了拥,推到麻线处,这样就看不出接头了。田妞虽然只有10岁,但她打帘子的技术已经很娴熟。每天做完作业,都能打一床苇帘子。一床帘子能卖八毛钱。

父亲推门进来了,看了一眼正在打帘子的田妞,问到,“听说今天又被罚站了,怎么连个小九九都背不过呢,背不过口诀,怎么能学会打算盘。别打帘子了,再去背小九九去。”田妞的脸涨红了,她就知道,父亲回来肯定要责问她的。母亲好像并不关心小九九的事,一把把父亲拉到一边,小声地问“打问了吗?怎么样?”父亲坐到了椅子上。看了一眼田妞,说,“上你哥那屋去背小九九吧,让你哥教教你”。

田妞连忙从帘子架子上下来,拿起书包,到哥哥屋里去了。

“怎么样?”母亲很着急地问。

麦秋叔说,家庭还行,弟兄三个,其他两个都在家种地,只有老三自己在乡里。

“那要不明天我跟来元说说,订下来吧”

“光送个号来就行,先划道杠吧,孩子还小。”

“哎!赶明儿我就跟来元说去”母亲一脸的喜色。

天井里已经堆满了玉米棒子,婶子们都过来帮着一起剥棒子皮。把玉米外层的老皮剥掉,把最里层的洁白柔软的那一层棒子皮扯下来单独捆好,这是编方用的好材料。一块方能卖五毛钱呢。婶子们今天特别兴奋,一边说一边哈哈地大笑。“嫂子,听说赵老三在供销社上班,这下可好了,我们再去截花布就能多挑挑了”。

“多挑挑算什么,要是能不要布票就好了”

“明天我就去买块夷子去,看看那赵老三长啥样,爹长啥样,小子就长啥样”。

你别去瞎嘚啵,一下子说漏了嘴,让人家小瞧咱娘们”

“切,谁敢小瞧咱,咱妞长得多俊呀,咱哥还在县里上班呢,不比他在乡里的强。”

“嫂子,听说,把号换过来了”

“换了号就算是订下来了”

黄灿灿的玉米棒子一会儿就堆得小山似的了。

田妞背着书包一路哼着小曲回家来了。今天老师表扬她了,老师还把她的作文在班里念了一遍,说她写的很生动。数学也勉强过关了。

“吆,婶子们都过来帮忙了!棒子都快剥完了,都剥完了我就不用干了。”田妞高兴地跟婶子们打着招呼。

“妞,放学了。看把你给滋的,你娘给你说了这么好个婆家,美坏了吧”喜婶子瞅着妞笑嘻嘻地问。

田妞娘偷偷拉了她一把,努了努嘴。

田妞却听见了这句话,忙问,“找什么婆家,谁找婆家?”

“没谁,锅里有干粮,快洗洗手去吃个窝头去吧”娘说。

田妞疑惑地看了一眼嘀嘀咕咕的婶子们,摘下书包进屋里去了。

“就你嘴快,她又不知道啥事”娘埋怨着喜婶子。

田妞进到屋里,坐在椅子上歪着头往外瞅着。“啥意思,给谁找婆家?”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父亲和母亲的谈话来,想着想着,脸涨红了。

娃娃亲在田庄不是什么新鲜事。几乎家家户户的孩子在十几岁上就订下了亲。好像订晚了,就找不着好人家似的。田妞今年10岁了,按照当地的风俗,订亲也是应该的了。但是田妞知道了这件事情后,还是跟娘大哭大闹了一场。

田妞把书包狠狠地扔在地下,“我看这个来元叔就不是个好东西,我说他三天两头往咱家跑呢,我用不着他给我说婆家,谁愿意要谁要,我不要什么狗屁婆家,嫌我白吃饭吗,我还一天打一床帘子呢?”田妞一边哭一边说。

来元叔的家就在田妞的学校附近,田妞每天上学都从他家门前走。这天田妞上学正好与来元叔碰了个正着,他正端着盆子出来喂猪。

“妞,上学呢!”来元叔跟田妞打招呼。田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以后你别上我们家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说完,还冲着他吐了一口唾沫。

“这小妮子,怎么这么敂”。

“你才敂呢,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又是一年枣儿红。母亲把鲜枣摘下来晒到屋顶上。红通通的一片真是喜人。

田妞到乡里去念初中了,她每天骑着自行车去上学了。母亲把哥哥以前骑的那辆旧车子给了她。她终于不用再从来元叔家的门口走了。一看到来元叔她心里就不痛快。乡里就这一处中学,十几个村的孩子们都在这里上学。让田妞没想到是烦心事会跟着她一起跑到中学里来了。赵庄的几个毛小子见了她就指指点点,嘀嘀咕咕的。有时还冲着她喊一个名字。“赵黎明”“赵黎明”

赵黎明莫非就是赵老三的小子。田妞心里的恨很快地就从来元叔转到了这个赵黎明身上。更恼火的是,她来回上学经常碰到一个身穿制服,骑着崭新凤凰牌自行车的男人,据赵庄的同学们说那个男人就是赵老三。赵黎明,赵老三像两个魔鬼一样每天缠绕折磨着田妞稚嫩幼小的心灵。

最倒霉的还不仅于此,在田妞上初二的那年,那个魔鬼一般困扰着田妞的赵黎明也上初中了,就在隔壁的教室里。这一天,田妞在同学们的一片哄笑中终于见到了这个让她恨得压根痒痒的“赵黎明”。真正见到了,田妞觉得这个赵黎明却并不像魔鬼一样狰狞,而是眉清目秀,皮肤白皙,个子比田妞高不了多少。

田妞在学校里天天像一只好斗的小公鸡一样与同学们对骂,谁讥笑她她就骂谁。这样的日子她一天也不想过下去了。她决定与母亲摊牌。

“这门亲事你如果不退了,我就不去上学了,我受够了!”田妞哭的抽抽搭搭地跟娘说。

“这门亲事是娘求着人家给找的,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除非你考出去,远走高飞,我管不着你了”母亲也说了狠话。

“真的?我考出去你就不管我了?好,那我就考一个给你们看看。”田妞也上了犟脾气。

但考出去是发一通脾气就能办的了的吗?一个乡镇中学一年也就考出那么四五个学生,都是学校的尖子生,自己的数学底子那么差,要想考出去,真的像登天一样难啊!晚上,田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窗外,清凉如水的月光照在枣树梢上,家里养的十几只鸡不在鸡窝里睡觉,晚上都飞到枣树梢上睡,鸡头窝在身上的羽毛里,瑟瑟地堆谷在一块。这些不知好歹的鸡,这就是栖高枝吗?冻死活该!

田妞豁出去了,她昨晚想了一夜。为了摆脱这倒霉的娃娃亲,为了不再受同学们的讥讽嘲笑,为了不再见到这个讨厌的赵黎明,田妞只有靠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这一切了。

田妞在初二这年留级了,这是所有的同学都没想到的,因为田妞与赵黎明一个班了。真到了一个班,田妞反而觉得没有那么别扭了,因为此刻她的心里不再装着仇恨了,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考出去!

枣树上的枣花一簇簇地开着,像小星星一样,蜜蜂嗡嗡地飞来又飞去,在满院子香甜的气息中穿梭一般。

田妞已经长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了。她16岁了。两条大辫子又粗又亮,身材苗条匀称,粉红色小碎花的确良衬衣裹不住她青春的气息,秀美的面庞让男同学看了都着迷,更不用说那个赵黎明了。他们的座位只隔着3排,赵黎明坐在后面,每天能看到的只是田妞圆润的肩膀和婀娜的身姿,他多么希望能偷偷地跟田妞说一句话,哪怕是多看他一眼也好啊!

但田妞每天只是抱着课本,一遍遍地演算着数学题,好像压根就忘了这个与他有着特殊关系的人的存在。赵黎明只有每天偷偷地瞟上几眼,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在心底里燃烧。

自从他们两个在一个班里后,田妞再也没有与同学们对骂,也再没有流露出那种凶巴巴的眼神。有一次,在教室门前碰上,田妞甚至还冲他微笑了一下,这使赵黎明放心了,他认为田妞肯定是喜欢他了。赵黎明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

又一个秋天来了,枣树上的枣子压满了树枝,树枝都快被压断了。田妞娘觉着田妞的确是长大了,懂事了,再也不跟她提退亲的事了。听说,赵老三那小子就与妞一个班,看来她们两个准是都有好感了。这可好了,两个村子紧挨着,以后有个事可多方便啊!田妞娘心里乐开了花。每天站在屋顶上晒东西,天快黑时,田妞娘站在房顶上看着田妞骑着车子回家的身影,越看越喜欢。

“嫂子,你听说了吗,咱们家妞考上中专了,考出去了,你们家可真是飞出金凤凰了呀!”喜婶子气喘吁吁地跑来说。

“真的,我们妞考上中专了!天哪,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听谁说的?”田妞娘半信半疑地问。

“哎呀!全村子都传遍了,乡里就考上4个人,就有咱家妞,你家可发大财了,妞是公家人了”!

田妞考上中专了,小小的田庄沸腾了。一张明晃晃的中专录取通知书摆在了田妞娘的眼前,把她的眼睛里晃出了泪水。

田妞说,“娘,您说话得算话,你去把亲事退了吧”!

该文2016年10月18日“句点论策”微信公众号首发

                                                                                                                                                                                  青杨梅

2016年10月6日星期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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