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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user 滨州技师学院宣传部部长。笔名:杨梅、青杨梅。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自2010年开始尝试写作,作品散见于《滨州日报》《鲁北晚报》等报刊。作品在四川省成都图书馆主办的《喜悦》杂志刊登。在《作家报》微信公众号和《滨州文学》(原《句点论策》)微信公众号发布作品十几篇。著有个人作品集《青杨梅文集》。作品以散文随笔为主,文笔细腻,情感真挚,近期作品以反映鲁北民俗乡情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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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芦苇情
2017-11-14 00:00:00

悠悠芦苇情

麻大湖畔的秋色中,最富有神韵的当属云蒸霞蔚的芦苇荡了。沙沙起伏的苇浪,漫天飞荡的芦花,从来就是诗人和画家笔下长天秋色和离愁别绪的意象。站在浩瀚的芦苇荡前,我的心中却很难生出诗情画意,芦苇之于我,是另外一份沉甸甸的情节,那里面凝结着我艰难苦涩的童年时光。

时光随着思绪回溯到上世纪70年代末,在鲁北平原偏远而贫瘠的乡村,初冬的夜晚寂静而清冷。一家老小间或有几个乡邻热闹的说笑声,从农家院子里一阵阵飘出,搅动得清冷的月光变得温暖而舒展。花狗趴在门口,支棱着耳朵,聆听着街上的动静,不时“汪汪”地短吠两声。屋门半掩着,一炷昏黄暗淡的煤油灯光从门缝里斜投到屋檐下。屋内男女老少7、8口人,各自手里拿着不同的工具,有的用镰刀头,有的是剪子,有的缠着麻线布袋,有的站在木架子前,一边谈笑一边忙碌着。屋地床子里这边是芦苇皮,那边是芦苇稍,一拢拢地杂放着。屋里弥漫着一股天然植物的清香和尚未散尽的饭菜的味道。大家共同忙活着的活计,被我们称为“打帘子”。这是一项用芦苇来加工苇帘子的家庭手工业。

这项手工业最大的优点是:劳动强度小,技术含量低,老幼妇孺都能干,而且见钱比较快。人手多的家庭一集(五天)就能忙活出十几床苇帘子,拿到收购点去卖,能换回十几元零花钱。缺点是家里会被芦苇跺活得又脏又乱,无处下脚。但是,对于温饱还没完全解决的农村,自然没有那么多干净整洁的穷讲究。

自然收割下来的芦苇,变成能编制苇帘子的材料需要很多道工序。首先用剪刀掐头去尾,截取中间成色最好的部分。之后是剥皮,把裹在芦苇外面的包衣剥去,露出洁白的芦苇骨干。然后再用镰刀头把芦苇骨节处的黑圈硬结打磨掉,芦苇就变得光滑滑的了。但这样还不能用,因为芦苇在水里自然生长时,上面会寄生着很多虫子,虫子的粪便在芦苇上形成一层小黑点,需要用水把芦苇清洗干净。一般吃过晚饭后,母亲就往大锅里添上大半锅水,抓起一把芦苇稍点燃,填到灶膛里,咕哒咕哒拉几下风箱,把水烧得温热,然后把剥掉皮的芦苇放在大锅里,用炊帚一下一下地刷苇子。洗刷后再把芦苇放到瓮子里点上硫磺熏蒸,用塑料布套起来,密封严实,一般要熏十几个小时。这时的芦苇就变得雪白莹润,就可以用来打帘子了。

打帘子有专用的木架子,架子大约1米多高,按照等宽的密度在架子上刻出均匀的槽沟,麻线就排布在槽沟内。缠绕着麻线的线布袋里装满沙子,像一排小玩偶一般整齐有序地悬垂在木架的内外两侧。打帘子的人站在架子内侧,来回翻动线布袋把一根根芦苇用麻线编织连接起来。打帘子看起来好像没有技术含量,但是,苇子选用的粗细,麻绳的松紧,个人的编织手法、熟练程度等都决定了打出的帘子是否平整、匀称,美观、结实。收购站上经验丰富的验级员甚至能从帘子上看出一个人的细心程度和性格品质。我小小的年纪就炼出了一手绝活,能双手翻布袋。打出来的帘子既快又平整。

我开始打帘子的年龄大概在八九岁,个头还不如架子高,脚下就垫上个小板凳。与要好的小伙伴们凑在一起,一边说着课堂上某个老师做了哪些溴事,一边开心地大笑着上下翻飞地秀着各自的打帘子技艺,是劳动中比较快乐的时光。那时的孩子上学作业少,放了学,白天干农活,晚上就打帘子,往往一边打着帘子,一边打着哈欠,但为了赶活,即便干到晚上10点,也要把一床帘子打完再睡觉。一天打一床帘子是年少的我引以为豪的事情。但我并不喜欢干这个活,一是因为打帘子占去了我在外面疯玩的时间,再就是无法穿干净漂亮的花衣服,穿上很快就会沾满芦苇屑。我总是一遍遍地问母亲,“咱家啥时候才能不打帘子啊?”

 

乡供销社在我们村有收购点,收购点上有个叫“张二妮”的验级员,眼睛特别“贼”。她的眼睛就像一把尺子,拿过一床苇帘子,用眼睛上下一扫量,就能看出帘子的长短尺寸,规格标准和是否有虫子眼、接线头等瑕疵。她坐在高高的窗口里,把不匀称、不整洁或不符合标准的帘子啪的从窗口扔出来。我和小伙伴琴的帘子经常被她甩出来,还吊着个脸对我们说,“看你们两个小姑娘人长得挺精神,活干得这么不漂亮?拿回去另拾掇”。气的我们给她编顺口溜:“张二妮,张二妮,嫁给一个大麻墩”。一边骂,一边哈哈大笑着卷着自己的帘子返回来。好像这样就打消了她那嚣张的气焰,同时也赶走了我们的气恼。至于张二妮是否真得嫁给一个大麻墩,我们并不关心。

我的老家是旱地,并不出产芦苇,芦苇都是村里的青壮年劳力到滨县一带的大集上买来的。我们管芦苇叫“闪”。来博兴后,知道博兴也这样叫。博兴湖滨一带有句歇后语:湖滨的苇子:好闪。老家的男人们用自行车去带一趟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2米多高的芦苇,竖着绑在我们老家特有的加重的自行车上,有时一车子能带200多斤,顺风好带,一旦遇到顶风,高高的芦苇形成很大的阻力场,车子蹬起来就非常吃力了。蹬车人,身子前倾,几乎平趴在车把上,腿使劲用力往下踩,嘴里呼出的团团白气,凝到翻着破棉絮的帽檐上结成一层霜雪。如果遇到汽车从旁边经过,汽车带出的风会把自行车的方向带偏,幸好那时公路上的汽车少。有时候,不到一百里路能走一天一宿,回来后棉衣都湿透了。我们家没有男劳力,母亲总是让有男劳力的邻居为我们家捎几个“闪个子”。那时的邻居淳朴,邻里关系好,即便带一趟闪非常艰难也并不多收钱,都是义务帮着把芦苇从近百里的滨县带回来。

苇帘子是能出口创外汇的产品。我们村大多数村民只是挣点零花钱。但我村的星海叔,却通过这项产业脱贫致富了。星海叔是我们村有名的贫困户,一件出毛的棉衣一家人轮着穿,30多岁了,也没讨到媳妇。没办法,找了一个手和脚都有点缺陷,脸上长了一脸麻斑的女人凑合着过日子。这个女人,有个亲戚在县外贸公司上班,通过这个关系,她在我们村开办了苇帘子收购点。令村民们想不到的是,短短几年的时间,他们家就盖了砖瓦房,买了大彩电、电驴子,再后来,竟然第一户盖了楼房,买了轿车。村民们都说,还是丑婆娘兴家。

我自从考上学“农转非”后,就再也不用打帘子了。看到小伙伴们还在芦苇堆里滚,心里偷着美了好几年。但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我的小伙伴们也开始穿崭新的花衣服、花裙子了,她们陆续跟芦苇说拜拜了,大部分出去打工,继续干着的,也用苇帘机来编织了。如今,芦苇彻底从我的乡亲们的生活里消失了。

芦苇本是一种野草。资源贫乏的时代,它为像野草一样平凡而顽强的乡亲们提供了养家户口的资源。供养着像我这样的乡野孩子完成了学业,获得了知识。使得我们在那片贫瘠的乡土里坚韧挺拔地成长。芦苇养育了我,也磨炼和培养了我们那一代农村孩子勤劳质朴、自食其力、踏实奋进的坚强品质和顽强性格。

如今,看到浩瀚无边、刚劲潇潇的芦苇荡,就如同看到我故土上淳厚朴实、顽强坚韧的伙伴和乡亲。(青杨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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