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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user 滨州技师学院宣传部部长。笔名:杨梅、青杨梅。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自2010年开始尝试写作,作品散见于《滨州日报》《鲁北晚报》等报刊。作品在四川省成都图书馆主办的《喜悦》杂志刊登。在《作家报》微信公众号和《滨州文学》(原《句点论策》)微信公众号发布作品十几篇。著有个人作品集《青杨梅文集》。作品以散文随笔为主,文笔细腻,情感真挚,近期作品以反映鲁北民俗乡情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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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唠叨里的旧时光
2017-10-11 00:00:00

母亲唠叨里的旧时光

我常常想,人的大脑是圆形的,记忆一定也是圆形的。曾经走过的路、说过的话,遇见的人,看见的景以及那些过往的岁月,就像时间的年轮一样,一圈圈地分布储存在大脑皮层的沟壑中。往往不经意的一个物件、一句话语或一篇文章,就能触碰到记忆的开关,在记忆时空里连通起一根射线,如同搭建起一座无形的桥梁,穿越进时空隧道中,去探寻那些陈旧得泛着绿色苔藓的旧时光。

对于我来说,连通和搭建起我记忆之桥的是母亲的唠叨。

我发现母亲越来越爱唠叨了,唠叨起来就停不下来,谁家的事情都能从她的嘴里走一遍,只要通过她的嘴,灌进了我的耳朵里,母亲就放松了,就好像从她的心里全部倒腾了出来似的。

这次回家,我又接收了母亲的一堆新唠叨:“我们在农村的老邻居,你春生爷爷家的孙子在我们这个院子里买了楼啦,今年春天搬过来住了,你春生爷爷来帮着孙子看孩子了。也是70多岁的人了,看不了孩子了,这不,来待了4天,就病了,住进医院好几天了,也不知出院了没有?本想等你回来了,叫到咱家来吃顿饭来....”

“你春生爷爷说,你书堂娘娘也走了好几年了,我们以前的那些老邻居,眼看着都快走没了。都走了,老家连个念想儿都没了!”

我每次回老家的任务,一半是为老父老母处理一些他们所不能做的事情,另一半就是得听听老母亲的唠叨,如果我不能住一晚上,听听她那些絮絮叨叨的陈年旧事儿,那我就好像白回去了一趟。

唠叨似乎是母亲的天性,岁月带走了母亲矫健的身躯,姣好的面容,却也增添了这些唠叨。近几年,她唠叨得频率大大增加,内容虽然有所翻新,但大多数还是那些陈年的旧事儿。母亲总说,老了,脑子不好使了,搁啥忘啥,但唯独那些细嗦的旧事却一直忘不掉,可能是因为天天念叨,一遍遍地絮叨,时间长了,就挂在嘴边上了。

从母亲的唠叨中,我又记起了过去在农村生活时的那些缓慢的旧时光。

母亲年轻时体格健壮,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说起话来粗声大气,家里外头的活都能干。我甚至记得母亲自己和泥、脱土坯,垒砌过家里的院墙。和泥时,她脱了鞋袜,放上麦穰,用脚在黄泥里反复踩踏着搅拌,黄泥从脚趾缝里溢出来,踩得黄泥“呱唧呱唧”地响,薄薄的黄泥汤通过母亲一脚一脚地踩踏搅拌均匀。再用铁锨盛到铁桶里,甩在土坯垒砌的院墙上用泥板抹平抹亮。按说,这样的活不应该是妇女干的活,但是,父亲在县里上班,家里没有男劳力,所以这些粗活就都靠母亲来干。

母亲与邻里之间的关系特别好,邻里之间就像一个和睦的大家庭。

春生爷爷,是我们的老邻居。他是我们村里的民办教师,我们兄妹四人都是他的学生。他教数学课,但我的数学总考不及格,因为他与我父亲关系很好,所以,他对我并不严厉,但苦恼的是,他经常把我的学习情况告诉父亲。

春生爷爷的家在我们家南面,他家前面有一个碾坊。那是一个公共的石碾房,谁家都能用。我放学后,经常跟着母亲,背着玉米和豆子等粮食来推碾,母亲用笤帚打扫一下石碾盘上面覆盖的灰尘,把粮食倒在上面摊平,抱着碾棍子一圈圈地推,一边推一边用笤帚把粮食往中间扫,直到把粮食磨成细粉,把粗粉和细粉用箩分离出来。我除了捡拾落在地上的粮食粒子,更多的时间是跑出去,用土坷垃和碎砖块投掷猪圈里卷着尾巴哼着小曲的猪,用扫帚追赶低飞的红蜻蜓。

春生奶奶,经常坐在门过道里做针线活。印象最深的是,她用笤帚扫孩子们棉裤里的虱子,谁知道那时候孩子们的棉裤里到底藏有多少虱子,需要用笤帚往外扫呢?但那个画面却非常清晰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有一个歇后语,“月母地(月光)底下拿虱子,人家有”,大概也就是这么种情形吧!

书堂娘娘是与我们家一墙之隔的邻居,我们两家的土坯院墙并不高,我经常踩着小凳子,爬到墙头上,去摘她家的枸杞子吃。枸杞红了,一粒粒饱满圆润,像挂了一树小红灯笼。我们家的枣树枝子则会伸到她家那边,书堂娘娘见我偷吃她家的枸杞,就说,“我们换着吃吧”。“行,那你们家的枸杞就全归我了”。她大笑着说,“这小妮子爬树上墙的,没个女孩子样儿。这么皮,将来会嫁不出去的。”

书堂娘娘个子不高,穿着脏兮兮的蓝色大襟褂子,两个细长的发夹子插在两鬓发间,别着乱蓬蓬的花白的头发,嘴里总是叼着用旧书纸卷的纸烟卷,开口一笑就露出熏得黑黄的牙齿。她最擅长的活是杀鸡、宰兔子等屠宰活,而且干的特别麻利。母亲不敢干这样的活,所以,我们家如果想杀只鸡,炖个鹅的话,就全靠她帮忙。

春生奶奶,前些年得了半身不遂,在病床上趟了十几年,都是春生爷爷伺候。去年,春生奶奶撒手西去了,母亲说,她的罪受完了,春生爷爷也解脱了。

我们家搬离农村已经30多年了,我与过去的那段岁月,完全隔绝了。老家的邻居老的老,走得走,他们只存在于我偶尔的梦中和母亲不断的唠叨里了。

母亲年轻时,并不怎么爱唠叨,那时家里生活艰难,母亲拉扯着我们兄妹四人在几亩贫瘠的田地里讨生活,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唠嗑。我们听得更多的是母亲大声地训斥,总嫌我们干活偷懒,看不见活。我挨数落最多的则是因为针线活不会干。不像与我同龄的那些姐妹,十五、六岁就会绣鞋垫,缝衣服,而我却连顶针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手指头上套,这就免不了听母亲的训斥了,说你不好好学这些活,将来嫁出去,是要受婆婆的气的!

这几年,我经常与母亲的观点相左,有时候我甚至会大声地批评她,一如母亲年轻时训斥幼年的我们。我总觉得母亲做事情太没原则性。她对子孙们的溺爱和给予,总是太没边际。年龄大了,伺候着生病的老父亲,还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好好歇歇不行吗?老两个身体好好的,就算是帮我们年轻的忙了,但是母亲却总是忙着为这个做被子,为那个做棉袄棉裤。被子做了一大摞,说是为下一代的孩子们攒着,孩子们结婚、考学,这就是母亲的礼品。因为我不会针线活,我们家的被子都是母亲做的。

这天,吃过午饭,我和母亲都躺下睡午觉了,却听到“砰砰”地敲门声,我连忙起来,开门一看,是春生爷爷的儿子,宝山叔。他说,要母亲储藏间的钥匙,给电动车充电。母亲已经起来了,走过来说,“干脆,我把我们家储藏间的钥匙给你一把吧,省的你回来早了晚了的,敲不开我们家的门。”

我问母亲,他怎么在我们家储藏室充电,你把储藏间钥匙交出去,就那么放心?母亲说,你春生爷爷病了,你宝山叔又要跑医院,又要去接送孙子上辅导班。他们的新楼储藏室在三楼,电动车没法上去充电,这段时间一直在我们的储藏室充电。哦!那会花不少电钱吧。他给你电费吗?母亲说,都是老邻居,什么电费不电费的。以前咱在农村住着的时候,你春生爷爷可没少帮咱们。你小时候体弱多病,那一年生疹子,高烧40多度,幸亏你春生爷爷,骑着自行车载着我们娘俩,走了30多里路,把你送到县城医院,救治得及时,要不你非烧出毛病来不可。这样的恩情怎么能忘了呢?这么点电费算什么呀?

春生爷爷,是父亲的老朋友,现在又能凑在一起,跟他们唠唠嗑,说说话,聊一聊那些过往的日子。母亲说,“我们这一代人走了,就再也没人知道吃苦挨饿的日子了”。

时光轮回,经过了30多年,农村的孩子们又到县城里来安家了。以前的老邻居,在县城小区里又成了新邻居,邻里之间的互助之风,也跟随着又转回来了。我为父母有了这样的新邻居感到高兴,远亲不如近邻,有他们在身边,比我这个远在百里之外的子女更方便一些。

岁月在母亲的唠叨中变得细碎而悠长,我也通过母亲的唠叨,又回到了30年前,那些艰难又缓慢,平淡又质朴的旧时光里

(青杨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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