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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 赵红,滨州市作家协会理事,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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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下洼摘枣去
2017-02-08 00:00:00

挎着小提篮,和一干朋友兴致勃发走进了沾化下洼冬枣采摘园区。

我是第一次踏进冬枣林,自然难以掩饰内心的兴奋,踩着松软的土地,更有了一分宽心踏实的感觉。几位同行的朋友看起来也同我心思一气,怀揣喜悦被冬枣林拥揽入怀,倏忽间便不见了人迹,只听得人声“拥挤”,裹挟着掩藏不住的乐呵味儿从各处奔过来,在林子里撞,往耳朵里钻。

我是农家长大的女儿,对于土地自是有一分难以割舍的情意,对枣儿更是情有独钟。记得幼年时我家里有几棵粗壮的枣树,“七月十五点红,八月十五满红”,每年枣子成熟期一到,提篮、执竿、打枣,我家的筐子箩筛里便滚满了可人的小枣。逢年过节,枣子也便成了豆包、年糕的作料,助添着年的喜庆。而冬枣却不似家乡的小枣般急躁,已交十月,才让她成熟的果子扮靓枝头。

以为要登高翘首采摘的我,走进园中才知道果子低矮地齐刷刷地搭在你的肩头,脸挤脸儿笑盈盈地眼望着你。“千颗万颗压枝低”全不像家乡小枣的稀疏分散。它们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鲜鲜亮亮地挂满枝头。青个儿的似翡翠玉,熟透些则似赭红的玛瑙;大多果子则半红半青,拿红透的半边脸面正对着你,却也如蒸熟的蟹壳一般透着光亮。细细端详,它们或微微浸些细小斑点,更多了几分可爱。俏皮些的则躲在枣页背后“犹抱琵琶半遮面”,似偷窥的孩童,又如娇羞的少女。枣叶却失却了光泽,半开半卷,如垂柳的叶子般窄小,尽量让位于了枣子。

我是喜欢采摘的。桃子、草莓、葡萄、杨梅……和孩子一起进过好多的采摘园。采摘冬枣还是第一次。

我轻轻探手,五指并和,枣子便牢牢握在了我的掌心,让你感受着它的浑圆和细滑。这冬枣它不如草莓般过于娇嫩,碰了磕了便顿失色泽,消了味道;也不似杨梅般,果未曾入口,仅仅是拿眼瞄上几下,已经把酸酸的津液涂满舌根底部,惹你额头皱紧;毛桃的采摘也让你的心里跟着生生起着毛刺般不爽。不知缘何,我想起了帮母亲采摘棉花时的情形,也是这般轻巧探了手,用五指捏了花瓣儿,它们也就柔软地膨胀了整个掌心;抬头望望,收获的喜悦也攀爬上了母亲的眉梢。今儿滚圆的冬枣躺在我手心里时,我仿佛刚刚领味了当年母亲的情怀。禁不了诱惑,把枣子放在嘴边,牙齿稍碰,伴着脆生生的微响,枣子便开裂来,霎时便甜津满口,不待咬嚼,它便融化殆尽,落入肚内,仿佛把肠也润了。无怪乎听人说,这枣子是要小心呵护的,怕是经雨也能开裂,所以肯定费了农家的好多操劳。总是固执地认为,愈是丑陋的果子愈是香甜,平凹笔下的“丑石”不竟也是奇珍么?于是我便满树找寻起丑陋的果子来。说也奇怪,找遍满枝,寻尽枣林,竟不能捕捉丑果一枚。也该是造化钟情于其,给了她这般漂亮的容貌。难怪一路也总见男爷们牵着枣枝留影,不忍罢手了。

若不是有那么多熟识的人,我倒好想索性躺下来,仰望枣林,静看枝头养眼的果实。

即是不能躺,我便慢慢蹲身下来,从枝到干,对这养育了端庄儿女的枣树儿细细端详。我轻抚着它,无限的怜爱。它有嶙峋的枝,嶙峋的干;树龄不大,却有了历风霜后的苍劲。抖落一身的果和叶,它遒劲的枝桠定然是扭曲盘旋,如狂舞的龙蛇。猛然间,在枣树的身上,一道道环剥的痕迹赫然入目,它那么紧紧地勒在树身,竟至于比刚刚鲜亮的枣子还醒目。这种强烈的冲击感刺的我的心跟着紧缩,仿佛充盈的气球被人狠狠地挤压了一下一般。道道中心凹陷边沿凸起的疤痕激起了我的痛惜之情。赶忙询问知情人,方了解到这样的方式叫做“开甲”,是为了减轻落花落果,提高果子品质的举措。却原来这般爽口的果子,也是历经苦寒得来。人生倘有了历练,就越发显得沉稳厚重,也就有了根基,树人皆是一理儿的吧。

我家邻居原来赤贫,只推了一冰柜售卖冰糕,后来稍有积攒,便买下一门店撑起了门脸。买卖并不好干。眼见得其他店面不时易主,走马灯似的更换招牌。他却硬是坚持下来,不论如何困苦。他四处拜师学艺,炎热时节自制各类雪糕冰淇淋,冬季则是众味咸具的冰糖葫芦,也就一年四季不曾闲了买卖。到今日已是有三、四家连锁店的规模了。而沾化的起步又缘何不是如此?“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下洼镇的郭良询镇长一番介绍,让我更加确信了这一点。在十几年前,一提及沾化,人们自会想到“苦海无边”,想到白花花的盐碱地,即会和“落后贫穷”搭上挂钩。而时至今日,再提及沾化,大家都会想到“中国冬枣之乡”,想到“绿色盐化基地”,想到一个奇迹般致富的农村典型代表。

在解说中,年轻的郭镇长或浓眉紧蹙,或额头舒展,向我们介绍着下洼冬枣发展的曲折史。“万事开头难”,种作伊始,百姓不认可甚或阻挠,对于百姓来说,土地堪比命根,把土地供奉给前途迷茫,瞧不到收益的冬枣苗,自然会隐痛和震怒。百姓不认,党员干部就带头种植;果树不坐果,就苦学技术,统一培训;为保证绿色,就杜绝农药,代之以粘虫板、灭虫灯、防虫网等技术(在生态园区,我就亲见了“防虫网技术无公害采摘园”)。待百姓笑开了的双眼映进的都是满篓、满车的状如小苹果的滚圆冬枣,手里把数着辛勤过后换取的票子时,冬枣也就成了他们心肝儿似的宝贝了。诸事总是难得风顺的。一年前的八月份,“达雅”台风登陆山东,致使部分冬枣落果,导致大面积枣林减产。枣子落地,农人的心也跟着摔碎了。于是乎,政府寻方找策,积极组织,及时排涝,剩余果子的质量也因而达到了上乘水平。一路坎坷,沾化冬枣终在全国挺直了腰板,站稳了脚跟,赞誉接踵而至。老百姓自然也是信心满满。在采摘园区的牌匾上,我就看到了他们长远的志向——一对夫妇就打出了这样的字眼——“让地球人都想吃我们的冬枣”。 沾化,正如插了翅羽般奋飞。

看着粗糙布满沟壑的冬枣树身,我想到了罗中立的油画作品《父亲》——这是一幅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油画作品。“父亲”有着枣树皮一般的肤色,有着枣树皮一般的皱褶。他浑浊却深邃的目光里饱蕴了希望,他沧桑却苍劲的手掌包藏了力量。而这嶙峋且满是伤痕的干枝岂不正如“父亲”般韧而不屈?

盯视树身,我看到了,有一股血液在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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