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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 赵红,滨州市作家协会理事,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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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沂源过七夕
2017-02-08 00:00:00

题目落下,方无意发现高薇老师也曾以此为题写过文章。初知高老师的名讳是缘于沂源爱情广场的爱情墙。墙体呈心形布局,墙壁上文字满载,是一篇篇以爱情为主题的征文。赫然入目的是墙壁上一个个熟识的名字——叶倾城、周海亮、丁立梅、黄了青梅……见到文字,尤其是这样的盛宴,我自然就有了一种因了“饥渴”而产生的欲求。我就是在这时读到了高老师的《连翘花儿开》的,温婉细腻的言语如滴滴春雨落入心田直至醉了我心。于是乎,一发而不可收拾,回来后便从网络拜读了高老师的小说、散文、随笔等好多文章,它们连同老师的名字也就一同嵌在心底里。也因此,我就不曾也不愿再去改换一个文题,觉得能够步前辈后尘,与老师不谋而合自是一件幸事。

和朋友到沂源去,是因为被告知要在那里参加一个文学活动,而“中国(沂源)七夕情侣节”开幕是其盛事之一。获悉具体的内容,心里莫名的兴奋,竟至于茶饭无思了。

难以忘却当端午源头被韩国抢先纳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而收入囊中后,我曾经和同学们交流:如何做,方能让我们的传统文化得以繁盛起来?如一石投湖,未曾想本稚嫩的孩子们,俨然一个个小谋士,竟然纷纷献言献策:

“要开办一些丰富多彩的活动。”

“将传统文化课开到室外去,更好地领略我国优秀的文化。”

“政府支持,利用假期进行宣扬。”

那可爱的脸庞因了热情和争执,如红色的炽灯一般了。

尚且记得今年的2月14日,春节刚过,各类鲜花早已在我们小县城的街头巷尾一竞风采,以红玫瑰为最,它们微露笑靥,摆着媚姿挑逗着青年男女的心思。更有店家心裁别出,推出了教做形色味各异的巧克力的妙招。各个西餐厅也是济济一堂,其热流早已带走了早春的寒意。古老、隆重、特色的春节在情人节面前,悄悄地遮上了一袭面纱,以遮住羞赧的脸庞,悄然谢幕。犹记得恰逢路遇我们班一可爱的小男生,大大方方地以优雅的单腿跪立的姿势把一枝玫瑰送给了身旁的小女生。现记起其一本正经的可爱状我仍不由哑然失笑。

而自此万般情愫也总会“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时时萦绕,总有解不开的结节一样窝在胸口……

一进入沂源腹地,我的相机就不甘停辍地捕捉着一一掠过的座座山包。山体并不高耸,却无一例外满披着绿意。这绿意或深或浅,但一样地咄咄逼人,将生命直送入你的眼底,不容决绝,不容拒抗。更招人垂涎的是,在蓝天白云已成为奢侈品的今日,沂源如絮的漂白的云却悠悠然睡在瓦蓝的天空里。就如茅盾在单调的高原上望见了如哨兵般的白杨一样,生性内敛的我是在心底里叫了一声的。

下榻处在鲁山山麓。泉水现迹,小溪淙淙;飞鸟留痕,知了声声。眼前是弧形的绿色屏障,不,应该说是绿色的穹庐,她自顶部到周匝都把我裹挟着,旋转着,扔我在里面,我便一跤跌进绿的“夜”里了。时值盛夏,鲁山森林公园里浓荫遮蔽了日头,只听得蝉在枝头高歌,“垂绥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它是夏日里最有灵气的生灵。让我想起伸直了脖颈引吭试啼的乡野小公鸡。更让我奇怪的是:在我们开阔平原地带,知了的聒噪总是加重我闷热厌烦的感觉;然在沂源山区,这却是一种美妙的增添了优美情致的乐音,陡然变作一种享受了。

公园里的修竹也随茂林深情款款移动着碎步相约前来。秀竹竿竿,娇喘微微,媚眼含羞,纤腰玉指,不由不摄取游人的魂魄。我疑是到了黛玉的“千百竿翠竹遮映”的潇湘馆了。同行的小于索性脱了鞋子,倒拎在手中,光着脚丫“叭哒叭哒”地于竹林中青石板上踩出一地的诗意来。

这一切的沂源独具的形、色、声、境、意似有心为七夕节的到来搭设了最佳的敞亮舞台!

大贤山,我们拾阶而上。

炙热的天儿并没有阻断了人们七夕的游兴,如织般慕名而来。各种味儿的口音被各种地儿的游人操持着,混在热浪里跟着翻滚。挨肩叠背的人流中,我特别留意到一对老年夫妇,他们手牵着手,相互扶将。妇人脖颈上搭了蓝色的毛巾,头顶一柄前有遮檐的乳白凉帽,衬着黑彤彤的脸膛,迷离的眼光依着帽檐延展至前方。她的老伴牵手伴在她的左右,不时递了帕子让老伴擦拭布满额头的涔涔汗水,同样迷离的眼光淹没在老伴的身影里。“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知缘何,平生最喜欢把垂涎的视线延展至老者,把艳羡的目光投向手挽手的银发夫妻。他们的手背同样沧桑,却彼此紧握,征验着白头偕老、扶将一生的允诺。窃以为,其惺惺相惜状,较之青年男女更罗曼蒂克些。

为一睹织女芳容,跟着游人趋步前行,竟也忘却风尘与劳顿。兴之所至,闫金亮博士呼出“日近七七,遥临胜处,一时多少情怀”的感慨;刘磊法官气运丹田,声音浑厚高亢,一路哼靓了《沂蒙小调》;布茂岭教授则吟语低喃,不时停驻下来,让文字洒脱游弋于笔端……

其实,我的家乡也有一位仙女形象,眉黛含情,衣袂飘举。她是玉帝的小女儿——七仙女。我们博兴是孝子董永的故里。董永卖身葬父,其孝行感动了天庭的七仙女,遂下凡与董永并结连理。其故事与“牛郎织女”异曲同工,甚或引起过多数人的混淆。私自觉得二者是注定有渊源的,与织女谋面也就成了此行必定要了的一桩心愿。

《沂水县志》云:“县西北百三十里,沂水经其东北崖畔,有织女洞,临沂水,高峻险绝,莫敢俯瞰。”昂首观之,望织女洞,果真悬在半山腰,崖壁如斧劈刀削一般齐整,看起来有些眩目之感。想来织女是仙家,仙飞而入,自不惧高陡之势了。洞旁有些许青藤翠蔓掩映,更添了些雅致在。

穿过旧式的门脸,进入织女洞的院落;俯首进洞,小心翼翼随众攀爬木梯,便入二层楼阁。织女、王母的彩塑雕像端坐阁内。秀气端庄的织女身后有台朱红色的织机,仿佛还能听到当年咿咿呀呀穿梭织布的声响。阁楼窗边,我瞩目望远,沂河的支流——螳螂河水浩浩渺渺,银波灿灿。依稀能够得见河畔堤岸垂柳荫下有或凭或立的青年男女相依相偎。回望织女脉脉眼神,是在遥念对岸的牛郎吧?“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中国有诸多地老天荒的凄婉的爱情故事,许仙和白娘子,焦仲卿和刘兰芝,唐玄宗与杨贵妃,梁山伯与祝英台……我想到了鲁山泉边翩翩飞舞的黑蝴蝶。

鲁山山谷,溪头泉边,蝶如纸片翻飞,花朵游走。可是你见过这么多的清一色的黑蝴蝶么?它们双双落在水上,快频率地小幅度地扇动着双翼,须足明晰可辨。它们自在戏游,目无余子,“蝉蜕尘埃外,蝶梦水云乡”。蝴蝶是爱情的象征,它们是忠贞不二的,一生只准许自己有一个爱侣。霞郎和雯姑,山伯和英台不是双双化蝶了么?可是它们幻化而成的是彩蝶,艳丽斑斓,如影随形,翩跹而舞。现在新人的婚礼不也时兴放飞蝴蝶么,双手轻捧蝴蝶,暗许心愿,小心放飞,有着曼妙舞姿的蝴蝶便带着你的心愿随音乐抖舞。这是有着童话般的美丽的。黑蝴蝶呢,诡谲?神秘?亦或忧伤?痛楚?那时我是有相见恨晚的感觉的。也许在它们身上包蕴了更多凄美的故事呢。故事,我不甚喜欢皆大欢喜的结局,残缺是另外一种美,苦苦涩涩,徘徊心底,这——是生活。

像《沂蒙六姐妹》中的月芬,以与公鸡结拜的方式嫁给了丈夫南成,之后她流连期盼的目光从人流中一次次扫过,斗转星移,望夫眼穿。仅仅一次可以与夫谋面的时机也因回娘家筹粮而错失交臂。当沿山路喘息跑回家,面对空空如也的新房,月芬抱起枕头掩面失声痛哭。我也涕泪纵横。穷其一生,竟然不曾识得夫婿面,这样的憾缺岂一言一语可以蔽?这是一种大壮之美。黑蝴蝶依然翩然上下,在这一片红色润泽的土地之上。

思绪有些飘忽了。敛过神思,再次回望织女,她的粉嫩的脸颊上似有了会意的笑靥。

据随行的人介绍,迄今为止,沂源的“七夕节”业已举办过六届了,每次都别出心裁,安排许多合乎其主题又引人入趣的活动,诸如“相亲会”“水上漂流”“登山比赛”“情歌对唱”“画说沂源”等,俗雅共赏,老少咸宜。我们顿悟,无怪乎日近西山,游人依然是有递增而无损减之意。

我们还有幸观瞻了沂源世界爱情邮票博物馆。从诞生的第一枚爱情邮票起,这里收集展出了来自世界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的20多万枚以爱情为主题的形形色色的邮票。自久长的历史至广远的空间,各式各样的爱情在几厘米见方的邮票上得以酣畅淋漓的展现。 “让所有的,所有的爱情都来吧!”随着巨幅标语的导引,你便徜徉在爱情邮票的大洋里,被席卷淹没于爱意融融中。据说这是由著名童话作家、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林一苇博士无偿捐赠的。可见一苇先生也是位性情中人。

牛郎织女民俗文化馆内,我们一干女子,依序揭开轿帘,挨进花轿,尽享了一次坐花轿的快乐。可惜没有抬轿的小厮,不能享到颤颤巍巍的感觉了。当布茂岭教授和夫人双双落座于彩轿一旁的八仙桌两侧,背后则是红色绸花做成的垂幔,中间贴挂了大红的“囍”字的背景;我赶紧举起相机,抢拍了这一幸福的瞬间。布茂岭教授因身体抱恙的原因,携夫人前行。一路走来,见证了他们夫妻情感的笃深。活动的行程都有嫂夫人悉心提醒,席间茶余细心照料;即便当布教授有妙句偶得,又一时忘却,总有嫂夫人帮忙串起记忆。而布教授也是不吝其喉嗓,为嫂夫人哼唱得一支支浓情的歌,吟诵得一首首蜜意的诗。这种美好的情愫也感染了众人,所以我们一行总有朗朗笑音直干云霄。

我更是心花开的粲然。

返程时恰逢路遇一沂源司机,见我相机里装满了沂源风情的图片,就主动和我进行了攀谈。他自己经常跑外,更多一些的时间是在天津落住,却不愿意自己的老婆孩子搬迁过来,因为感觉到一出淄博,这天地就变浑浊了,自不如沂源有山有泉来的清新自然。他给我说及自己老家里的故事,谈到自己老家几人尚且不能怀抱的老树,讲述老人口里流传下来的俚语俗事……看起来是个朴实木讷、少语寡言之人,谈起自己的家园来却滔滔难绝,眉梢眼角蓄满了掩盖不住的自得。角落里一老人也跟着搭讪:是哦,这里人好呢!六十年代我们平原水涝,没有收成,到沂源要饭,几刀黄表(指黄表纸)就能换回好些的玉米呢!足足够一大家人吃好几顿的。司机师傅就像自己受了夸赞似的,脸上竟然飞上红晕了,却更遮不住那份恬淡和满足。

沂源几日,积存了很多的肺腑语,想跟我的孩子们聊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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