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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 赵红,滨州市作家协会理事,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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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中的麻雀
2017-02-08 00:00:00

老屋前除却几米宽的院落,便是一凹下去的洼地,一大片树木——或榆、或杨、或槐、或椿树,被洼地生养得茂腾腾的,枝桠相互撕扯,昂首不见天日。

夏日里丛林中总有这样或是那样的生灵,一律扯着嗓子呐喊,午休时聒噪入耳,难以安稳睡去。时日久了,竟然也不觉刺耳;再久些,竟然无其不可。如某些女子非听得丈夫鼾声不得入眠一般。而最入得我耳的是麻雀们的叽喳声,无怪乎以后我入得教育行列,喜欢上了如麻雀般的孩子们的叽叽喳喳,我也喜欢如孩子们般的麻雀的叽叽喳喳。

清晨把阳光拽进木格的窗棂,花花点点地扫眯了我的双眼;又把麻雀的叽喳声,肆无忌惮地塞进我的两耳,像调皮的我的兄弟。有一两只麻雀被清晨催赶着,扑棱着双羽偶尔扑打着窗棱,试图拨动我惺忪的双眼,拖起我懒洋洋的躯体。现在念想起来,无论如何那都是一种惬意的舒适的奢侈的起床方式。

农家人的房前屋后总是挂满、摆满或铺满收获。这几米宽的院落也不例外。更多的是晒了新打下来的小麦或是玉米,浅黄的一片或是金黄的一片。总有孩童搬了板床儿坐在浅黄或金黄的一角,不让麻雀来啄食。我也是守着这片黄的一个,但是我是欢喜麻雀来啄食的一个。

初始时,它们胆胆怯怯。试探着落在粮食一边的空地上,歪了脑袋,用小眼睛斜觑着我,如一粒黑黑的仁丹嵌在眼眶里。白白的绒毛在脖颈处围扎了一圈,好似裹了白纱巾一般,并时刻准备着把胆怯的眼神缩在里面。灰白的肚皮紧紧贴服着地面,似无时刻不在伺机而动的侦查员。见我没有任何的动静和不满。它们就用轻盈的身躯带动了小巧的脚爪儿,并跳进一片黄色的“毡子”里。它们还是机警得很,啄食一两下就抬起头来望望。后来我索性低下头来看书,不去看它们。慢慢地它们就放开了胆量,这里那里趋走着,捡拾它们的所需。有一两只看起来吃足了,就在地上摩挲着它们尖尖的嘴喙。

母亲走过来,张开了两手臂,嘴里“嘘——”的一声,麻雀受了惊吓,“轰”的一声,齐齐地飞起,如平地起飞的小型战斗机,忽的全隐没于院落前的丛林了。我很不满母亲的表现,撅了小嘴,有半日多不再理母亲,也不乐意吃她做的饭。

树林里全是荫翳,暑假期间,那里是我和伙伴们的乐园。因为树木大多老大不朽,树洞里也就更多地栖息了我喜欢的麻雀。记得有一两株国槐树,长得粗粗壮壮,有些枝桠斜伸下来。它很柔韧,我们就拽了这些枝桠打秋千,然后趁荡起之势跳将在前面的空地上,比比谁跳的更远。往往我是胜出的冠军。麻雀们也就欢喜地从这树枝儿飞奔到另一树枝儿,甚至有从我的头顶扑棱棱飞过,在枝头发出欢叫。我也就蹭蹭爬到国槐树最大的树杈上,那个树叉经常被我们攀爬,已经是光滑舒适。我倚躺在树的枝干上,美美得看着树上挂满的一串串铃铛般的国槐树种,听它们为我在风中摇出优美的乐音。

有一日的夜里,电闪雷鸣,窗外的树木被风摇曳着发出呜呜的哭诉。天黑漆漆的,是黑色的厚实的幕布,忽然间就被如尖刀的闪电“嘶嘶”地划裂了无数的口子。雷犹如野兽般嚎叫,我仿佛看到了鬼魅在窗前张牙舞爪。我不敢再睁眼,甚至于紧紧的挤着,把额头拧成了疙瘩,脑袋缩伏在薄被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沉沉地睡将过去了。

麻雀的叽喳声再一次充满了我的耳廓,但是听起来悲悲切切,形单影只。天已经放晴了,昨夜的情状如梦魇般的不再真实。我推开无门,跑到丛林边上,其状惨凄:丛林中的地上残枝败叶浸在水或泥里,和其一起浸泡的还有无数只的麻雀的躯体——暴雨将它们扑落了一地。它们有的趴伏,有的侧卧,有的仰躺,一只只都闭上了如黑仁丹般的小精灵似的眼睛。它们的翅羽还都湿漉漉的,我托起一只,它的身上还在滴答着泥水……它的眼睛闭上了,它的小脚爪儿却是紧紧地缩抓着,像是还想紧紧抓伏在枝桠上,回归它的天堂。

我把更多的麻雀聚集在一起,随之哇哇地嚎啕大哭,其痛心和惨戚的哭喊惊动了母亲,她惊慌般地跑过来,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在我的印象中我有两次这样痛心的嚎啕。一次是为了跟了我几年的逮鼠的猫咪,夜里它总是蜷伏在我的枕侧,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伴我入眠。它因为吃了服食鼠药的老鼠——哀嚎一晚后还是离开了我;再一次就是为了这麻雀了。我在丛林里挖了一个小坑,为它们筑起了一个小小的坟茔。

说起来这些往事已经是几十年前了,我把它讲给女儿听,她都以为我是瞎诌的故事。有一大段时日是不再有了那么多的成群的麻雀了的,心也一直惴惴的,像总有心事的祥林嫂。

前些日子我们楼前种植了花草树木。一日,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有鸟的啁啾跟着穿透过来,我还听到了翅羽拍打铝合金窗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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