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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 赵红,滨州市作家协会理事,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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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水无香
2017-02-08 00:00:00

又下了一夜的雨,晨起已是雨意阑珊,这样日子是最适合抒发点小情调的时候。启动电脑,想将不几日前的“三河湖一游”沉浸于文字中。窗外草坪中因积了水,传来阵阵的蛙鸣,竟也撩乱了心绪:觉悟到身至三河湖,却未曾蹲身下来,亲近一下三河湖的湖水,心存遗憾愧疚般,神思竟不能稳了。

于是从滨博高速驶上路途,再达“水上画廊——三河湖”。愈是驶近目的地,我的心跳愈是加快,听得到砰砰的声音在胸腔里鸣奏,急于相见又迫于胆怯。年轻时与恋人赴约才有这样的心痴情迷吧!

我已是站在“廿里堡拦河闸”的桥头了,侧身于栏杆上,任丝雨微风拂过面颊,濡湿撩拨着耳边的发。附身定睛凝神下来,俯瞰滚滚的徒骇河水不尽东流,在闸下打着一个个的涡旋儿;瞑目侧耳屏神谛听,入耳有“咕——咕——”如泉的声音,似在倾吐肺腑言语,诉说相见情谊。

河的南北两岸密密匝匝的是高耸的芦苇,绿意深厚,生意积蕴。近北岸恰逢有两只小船儿,船夫正用优雅的姿势摇着双橹。双臂伸直、后拉,准确地探知着用桨的力度,河水的深度。船在水中便悄无声息地倏然前行,给阔阔的徒骇河水以灵性的点缀。我已经是很久不见这样的小船儿了。记得小时,我家就居在小河边上。打渔的人多数是撑了竹筏子,筏子上威武地站满了待战的鱼鹰,只等渔者嘘声号下,它们便齐刷刷扎入水里,不一会儿便带着战利品跃上渔人的竹竿,任渔人卡住其脖颈把鱼吐将出来。正深思间,忽见船上渔人叉步、附身,继猛一扭转身子,双手顺势扬起,一张完全铺展开的渔网便徐缓地沉稳地如舞者的铺展的裙裾一般落在十米开外的水面上,水面银光便激的四散开来。其优雅自不逊色于水中出入自如的鱼鹰。已经很久不见撒网捕鱼者了,这一艺术而非技巧的动作激的我心也有了一种久违的感动的酸涩。“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无怪乎古文人隐士喜欢傍水而居,涤荡身心,感自然之精妙呢。

闭了双眼,雨意、绿意,泥土味、鱼腥味一起混合,一起萦绕,一起往身上扑,往肺腑里钻。身边的手机忽然滴滴两声,是又来了信息了。总有不间断的广告信息或是同事朋友飞信找到你,把你拉回喧嚣。倘若我也想隐居于这样的大自然,能够成行么?据说当今美国的卫星定位技术会让任何一处犄角旮旯都不复存在秘密,只要人家需要,任你猫在哪里,都能将你暴露个全面精光。——无论怎样,我还是关掉了手机,留自己一习宁静旷野,还自己一方自由时空。

踱步入“水上画廊”,我迫不及待地跳上泊于岸边的乌篷船——尽管恰逢汛期提闸放水,它只能搁浅在滩边。我在船上,把手探将出去,任湖水把我的手臂拽进其怀中——我终于亲近着三河湖的水了!我的心里蓄满了暖意,虽在阴湿的天气里,她还有些微微的凉意。我探试着轻轻挖起更深处的淤泥,反复在掌心里摸、拈、捻,黑油油的,又有些松软软沙零零的感觉,像是熟透西瓜的沙瓤,好闻的泥土味儿混着鱼腥味儿拱入了鼻孔,被拉回喧嚣的心思复又归属了自然。贪婪地触摸丝滑流水,大口地吮吸淤泥混香,似这般方能完成我的夙愿。想远古夏时大禹治水,为疏通河道,挑水清淤,“乃劳身焦思,居外十三年,过家门不敢入”,其劳累程度令“众徒惮骇”,然闻着这般黑厚的泥土芳香,也会顿减劳累,倍增精神的吧?

放眼于远处小洲,又是密密匝匝的绿。跟岸边高耸的芦苇不同的是,这里拥挤的是温柔韧性的蒲草。说她温柔,是说她不像芦苇有结节的茎,尖薄锋利的叶;她的叶肥厚近于浑圆,又高高挺立,像是丰满的女子。说她韧性,是说晒干的蒲草可以用来编鞋、编筐、编席,从来不会折断。我是钟情于蒲草远甚于芦苇的,虽然小时跟着大人给生产队里割芦苇也挣过工分。我从小是伴着柔韧的蒲草打蒲席长大的,我和妹妹拧的蒲席边油亮光滑,像旧时大姑娘长长油光的发辫,每次都能卖个好价钱。听人说蒲草对污物是相当敏感的,倘在污浊的环境当中她便息了自己的生命,只愿在净水的湖里长成。湖里闪着粼粼的光,净且静的流水迂回萦绕在她们的身边,任她们可人地成长。

临蒲草的微波粼粼的水忽然喧动起来,竟有脑袋不时地探出或探入水面,却原来是摸鱼的农人,洒洒脱脱浮没于鳞波中。间或手臂一扬,便有一条白白肚皮的几寸长的鱼儿划了优美银亮的弧线落在小洲之上,甩甩尾巴,继而便平展了身子,安稳呆着了。小时支脉河边,我也曾和伙伴了堵了堰子,逮捉进了囚笼的鱼儿。倘有了鱼儿握在了两手间,粘滑湿润的感觉刚刚把欣喜送进心里,那鱼儿却急急甩几下尾巴,便又从我的手里逃脱了。渔人摸鱼的娴熟感,让从来没有抓取过一条鱼儿的我心痒艳羡不已。

如果您足够细心,就可以发现,三河湖上,有蒲草的地方大多也有芦苇在;而芦苇长得更靠岸边一些,靠里些便比肩生长了蒲草。芦苇是男子汉,护佑着身为女儿家的蒲草,就这样刚柔相济,阴阳谐和地生长在一起,孕育出更美的景致,宣讲着这亘古不变的生命轮回的道理。

要归家了,纵还有万般的难舍。打开手机,滴滴声又不绝于耳了,是不曾接收到电话的一些即时提醒。于是乎我欲变作三河湖的一株蒲草了,任尾尾鱼儿穿梭我侧,任潺潺清流绕我周匝,尽享这无香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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