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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都的心事(小说)
2017-02-07 00:00:00

牛乳般浓稠的大雾,灌注在天地之间,使得空旷寂寥的冬天有了些许充实。低矮破旧的院落在大雾的遮盖下,若隐若现,竟然有了几分诗意的美。

红都瑟缩着穿衣起床,习惯性地站在窗前望向屋外,目光被结结实实地挡了回来,哦,好大的雾。

红都喜欢雾,只要下雾,红都就会无限放松地走入雾中,那些房子啊,树啊,庄稼啊,田地啊,都捉迷藏一般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模模糊糊。置身其中,放空自己,就那么毫无目的地信马由缰,任凭凉飕飕的雾无限温柔地亲吻着自己的的脸和手,拥抱着自己的身体,稳稳地惬意,踏实。

红都喜欢在雾中行走,在雾中行走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那些来来往往上下班的大姑娘小媳妇酣畅淋漓地看个够。这是流氓行为吗?不是,红都经常检视自己的言行,唯恐走上歪门邪道,对不起把屎把尿辛苦养大自己的爹娘。这叫欣赏,红都这样给自己定位。对,就是欣赏。红都看着那些高高隆起的胸脯,永远停止在对其硕大柔软的想象边缘,连手感都不曾联想过,红都觉得,那是对那些美胸的亵渎。

红都不喜欢太阳,太阳用它的光亮让世间的一切一览无余,所有的丑陋,所有的破败无所遁形,所有的秘密,所有的行踪都大白于天下。所以,红都总是盼望着下雾,越大越好,最好是能下一天,然而太阳好像总也耐不住寂寞,每每雾气浩浩荡荡驰骋于天地之间,太阳就挥舞它那利剑一般的手臂将雾气切割揉碎,清理得丝缕不留,然后霸道地将它的光芒铺展到角角落落,包括他那破烂不堪的院落。

院子是父母留下来的,在这里红都度过了自己美好的童年时光。二十几年过去,三间北屋如一位乞丐,瑟缩而立,那些斑驳陆离的旧桌椅被岁月打上了印痕,折了腿的板凳,黑魆魆的房梁,墙皮剥落的写意画一般的墙面,都是时间走过留下的脚印,围墙也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佝偻着腰身,摇摇欲坠。东屋和西屋亦是存残垣断壁,但是,红都觉得住在这里心里是妥妥的踏实,因为屋里屋外有爹娘的影子。看,院里那棵枣树是爹亲手栽植的,那些铁锨,镰刀虽然已经弃置不用,但是因爹娘的手长期拿握而变得光滑无比的木柄光滑依旧。地上的碎砖是爹娘一块儿铺就的,梁上的燕窝几经续建,弯弯转转,硕大无比。燕子刚搭窝的时候,红都的爹娘还都壮硕无比,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娘喜欢抱着红都,依偎在娘的怀里,稳稳地,甜甜的,整个世界好像缩减得只剩了娘的怀抱。

在这个大雾弥漫的早晨,红都将自己包裹在大雾中,立时,空空落落的周边被雾气填满,身体也没有虚空的感觉了。脑子也好像因了雾气的包裹而变得灵泛起来。红都思谋着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心事,村主任一天跑三趟,非要自己换地,说什么换了地,不用出力种地就有钱挣。才不稀罕哩!坚决不和村主任调换,那是爹娘耕种了多年的地,那地里不知道洒了爹娘多少汗水,那块地散发着爹娘的味道,再好的地换了能有爹娘的味道吗?更重要的是那块地里埋葬着爹娘,虽然为了便于耕种,已经没有了坟头,但是,爹娘在地底下看着他哩。啥时候累了烦了,他就跑到地理和爹娘说说话,啥烦心事都没有了。村主任说可以将坟迁走,为什么要迁走呢?爹娘既然安了家,再打扰他们就是不孝。

红都身子弱,所谓种地也就是个说法,实际,这么多年以来,地里活计都是村主任帮着张罗,只有最后收获了的粮食悉数拉倒红都家,方才印证了红都是这地的主人。村主任对红都好,红都都知道,所以红都啥事都听村主任的,村主任说,红都该下种了,红都说,好。红都就跟着村主任去地里下种。村主任说,红都该上肥了,红都说,好。红都就相跟着去上肥。村主任说,红都,该娶媳妇了,换了地,有了钱,娶个媳妇。红都说,不好。村主任问,为啥唻?红都说娶媳妇还得吃饭,还得花钱,媳妇还动不动就骂人。

这是真的,别看村主任是村里的大官,他的老婆就经常骂得村主任狗血喷头,让村主任在村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还有隔壁的立国,经常被老婆抓的脸上挂彩。其实没有媳妇挺好的,不用挨骂,也不用挨打,谁家的媳妇漂亮多看上几眼就行,还不用花钱。这样算起来,红都就觉得自己真是聪明得要命,当然最主要的是自己自由,爹娘早早地去世了,没人逼着自己娶媳妇,想到此,红都就觉得自己真是无比幸福。

红都不想换地,那地是爹娘的宅院啊,换了地,爹娘是住不惯的,给多少钱红都都不换,不能搅乱了爹娘的生活。爹娘的生活早在多年前已经被搅乱过一次了,不能再搅乱第二次了。

“土地确权、征地就剩你们村了,之前啥工作都跑到前头,这次是咋了?这铁第一的名号可要砸了哈!”

撂下电话,郝信仁的眉头又揪扯到了一块儿,这个傻红都,你说他傻吧,他还不是很傻,你说他不傻吧,他那榆木疙瘩脑袋就是不开窍,一根筋,好说歹说,咋都说不通。唉!

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儿,咋?上面又催了?叫我说,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没事找事。自己一把子年纪了,干不了个一年半载的就下来了,操那心干嘛。俗话不说嘛,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他不换就不换,得罪人还不捞好,图个啥?本来是我们的地在征地范围内,你非得换成红都滴,眼看着你这身体也快干不动活了,地征出去,一亩地一年一千多,比自己种都合适,还轻省,多好。说起这事,村主任的老婆就闸不住嘴。

你知道啥?别总瞎咧咧,你忘了红都的爹是咋死的了?他是为救别人家的孩子丢了自己的命!红都的爹死后,红都的娘一病不起,不几年也走了,临走我答应过她要照顾好红都,这些你都忘了?这孩子没有别的亲人,又从小脑子不灵泛,我们不管谁管?

郝信仁因为激动,脸憋得通红,他向来不和老婆子置气,啥事都不和她计较,唯独红都这事例外。

我老了,不趁着现在的好政策给红都安顿好了,能安心吗?这不,红都的安居房批下来了,明春就动工,给孩子弄个安稳的窝。幸亏现在的好政策,红都这孩子有傻福,又赶上扶贫项目征地,再把换地这事整妥了,红都的吃喝就有着落了,往后的日子就稳妥了。

郝信仁蹒跚着老寒腿向红都家走去……

惠民县李庄镇 王华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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