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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殇(小说)
2017-02-07 00:00:00

“砰……砰……砰……”被圈在屋子里的麻雀失去了平日里的机智灵巧,惊惶失措,徒劳地一次次撞击着窗玻璃,试图找到一条回归自由的生之路。它的每一次撞击都聚集了全身的气力,它是在用生命进行一次次赌注,它妄图用自己小小的皮肉之躯撞击开一道逃离死亡的罅隙……

麻雀每一次撞击间隙的颤抖和观望,她都炼狱般的煎熬与紧张,她那紧紧收缩着的心,她那紧咬的牙关,她那比麻雀还要抖得厉害的躯体,她从心底迸发出来的如涌动的火山岩浆般无法遏制的直冲云霄的念头,臌胀得她的心无所适从。麻雀的每一次起飞,撞击,她都倾尽全身的力量,如一张拉满的弓,一个即将胀破的气球。麻雀也似乎源源不断地从她身上汲取了无穷力量,一次比一次更加剧烈的将自己小小的身躯撞向门窗玻璃。恍惚中,那麻雀似乎就是她的替身,她就那么紧绷着脚筋,紧攥着拳头,挺直着身子,一次次做奋力弹射状,但是,每次都如那只麻雀般以失败而告终。她的心一次次跌入深渊,又一次次自己挣扎着爬上来,如此反复,她的心几乎被撕成了碎片,她一次次添血缝合……

是梦幻?是现实?洁都觉得自己好像在梦幻和现实的边缘摇摆踯躅。

清晨,温暖的阳光如母亲充满爱意的柔软无骨的手,轻轻覆盖过来,摩挲着她的额角,拂过她的全身。

娘……

一滴清泪滑过她苍白细腻如瓷的脸颊。

窈窕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精美绝伦的五官,婀娜的身姿,全年级前几的好成绩,上天对洁是如此的垂青,集美貌智慧于一身,她是学校一道亮丽的风景,洁的每次出现,对周围的男生来讲简直就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每次都引得这些青涩的大男孩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好像在无形中共同演绎一曲金蛇狂舞,那些个隐忍的、躲藏的、炽烈的目光,如同遇到了黑洞,瞬间,悉数被吸收殆尽。

洁如同枝头一朵惊艳的花朵,尽享日月精华阳光雨露。洁的身边不乏追求者,他们绞尽脑汁接近讨好,然而,洁如同一只高傲的白天鹅,她的目光穿越了草原森林,丘陵山峦,她知道自己脚下的路还很长,她不想为路边野花的馨香馥郁所迷惑,不想因路上的清泉甘露有所羁绊,她要前行,一直前行,她期待无限风光在险峰。

然而,一场灾难使所有的美好如泡沫般破灭了。

父亲出车祸,肇事司机下落不明,倾尽家里所有的积蓄,欠下一屁股债,父亲的命保住了,但是却只能一辈子瘫痪在床。还有弟弟亟待迎娶的媳妇和天文数字的彩礼。

母亲一夜白头!

母亲无奈的乞求和绝望的眼泪,如一柄利剑直直的穿透洁流血不止的心。

辍学。

无奈,无望,无助。

就在洁陷入绝望深渊的时候,强出现了。

强是洁的高中同学,对洁爱慕已久。洁辍学后,高考无望的强也因为家庭的原因离开了校园,知悉洁的困境后,强默默走进了洁的生活。

人处在困境的时候是最为脆弱的,再坚强的人也想找个肩膀靠靠。强的出现,无疑给了洁一个依靠的理由,一个宣泄委屈的出口。

两颗脆弱的心灵相互依靠,相互温暖,相互慰藉,强和洁渐渐走进了彼此的心里。

恋爱的美好使郁郁寡欢的洁渐渐走出灾难的阴霾。她重新振作起来,打算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拯救这个千疮百孔的家,让家人过上正常的日子。然而,母亲的又一个决定让洁再一次跌入深渊。

洁带着强来到家里,得知强寒酸的家境时,娘的脸上立刻挂满了寒霜。

这门亲事必须辞掉!嫁给本村的二宝,他家答应弟弟结婚的彩礼他们全部出。

二宝,是村支书的儿子,自小游手好闲好逸恶劳,学没上几天,除了打架就是赌博,前几年未及成人,就因强奸抢劫入狱两次,刚被释放出来。二宝对洁觊觎已久,好几次单独在路上碰到,他那邪恶的眼神在洁的身上肆无忌惮地扫视着,令人作呕。

洁,是天上的白天鹅,注定会跃出龙门,飞出鸡窝,任凭二宝哈喇子流多长,都只能是白日做梦,他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井里,不可能有那机缘,二宝只能在心里想想,梦里见见。眼见得洁家遭难,二宝觉得时机来了,央求爹去洁家提亲,所提条件一并应承。

娘的话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洁的心顷刻冷到冰点。

自此,洁和心爱的人咫尺天涯,隔山隔水。一次次在梦中相遇,一次次从梦中哭醒。

日复一日,洁的眼睛越来越空了,无底深渊一般,空洞得骇人,脸上也无端地显现出令人惊惧的狰狞,整日里兀自喁喁自语。

看着失魂落魄的洁,二宝家提出解除婚约:我们不能给一个神经病白白搭钱,这是一个无底洞啊!将送过来的彩礼悉数索回。二宝饿狼一般盯着洁饱满婀娜的身体,饿狠狠地咽了几口唾沫,悻悻而去。

娘的肠子都悔青了!如今瘫的瘫,疯的疯,家里已是债台高筑,哪有钱给闺女治病啊!然而,看着洁每天就这么混混沌沌不清不楚的那真是揪心的疼,是自己毁了孩子的一生啊!

做出这个决定,洁的娘也是出于无奈。娘也曾经想补救过,她偷偷去找强,可是强出门打工杳无音信,就是强回来了,也不一定能接受生病的洁啊。于是洁的娘听从了本家婶子的建议,给洁找了个三十五六的老光棍跟来。

跟来,兄弟姐妹八个,在家里四个男孩中排行老三,不足一米六的个头,长得贼眉鼠眼,猥琐得很,他不但个头矮小,而且脾气暴躁得很,所以一直没寻上媳妇。

跟来的娘从远方亲戚也就是洁的二婶子那里打听到洁的事,立马去洁家提亲,满口应承洁过门后立马给洁治病,洁的娘闻听此言,好像在漫漫暗夜中摸黑行走看到了一星亮光。

洁,恍恍惚惚,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行走在春意葱茏的校园里,那里到处布满鲜花,到处是同学和老师们微笑的脸庞,春风和煦,阳光明媚;有时候觉得自己在暗夜里发疯地奔跑,后面黑魆魆的相跟着看不清面目的影影绰绰的身形,他们张牙舞爪,张着血盆大口,洁就拼命地跑啊跑啊,跑着跑着一下子就跌入无底深渊……

嫁给跟来后,跟来根本没有履行之前的诺言——跟来明白得很,如果给洁治好了病,洁是死活都不会跟他过日子的。

洁时而清醒时而浑浑噩噩。清醒的时候,高傲的洁犹如一头困兽,挣扎着,抗争着,一个柔弱的天使,面对跟来的暴虐,无奈,无助,抗争无力,恰似狂风暴雨中的花儿,在恣肆的风雨中枝折花落,满地残红。洁的一次次徒劳的抗争,每每换来的都是拳打脚踢,甚至是棍棒相加,当然最后是以绳索为结束。

洁永远也忘不了结婚的第一夜,对于女人来讲,这应该是何等的美好,何其的刻骨铭心,它如枝头初绽的花朵,等待爱人的青睐莅临。这一美好的时刻在洁的脑海中不知道演绎了多少遍,然而,洁的第一夜却是噩梦一场。

那一夜,洁是如此的清醒,面对窗外如水的月光,洁的心一片凄凉,此时洁满心满脑的是强,还有满心满脑的后悔——她记得那个同样月光如水的晚上,她和强两个人手牵手,肩并肩,行走在村南边那条树影婆娑的小路上,那时的洁周身被暖暖的爱意包围着,她和强十指相扣,传递着彼此的体温和爱。他们能倾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和激烈的心跳,洁能感受到强对自己强烈的渴望,但是,洁是一个极为传统的女孩子,她要把自己美好的第一次留到新婚初夜,如一个熟透了的甜美无比的果子,只有在最合适的时刻采摘才是最为怡人的。所以强一次次将他那性感的唇试探性地送过来时,她都俏皮地躲开了——在洁的心里,那是爱情最为圣洁的殿堂,是的,比身体还要圣洁。身体是物欲的,是世俗的,它承载的只是性,是动物欲,有时候甚至是肮脏。而唇是精神的,是圣洁的,是爱情峰巅的雪莲。

客人散尽,强满身酒气乜斜着那双冒火的眼饿狼一般扑过来时,洁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强将那满嘴黄板牙的嘴压过来,洁迅疾躲开,这是洁坚决不能失却的爱情净地!任凭她拼尽全力抗争,如一株暴雨中陌上的残花,任由花瓣片片散落——几番争斗的洁,如一条被抛在岸上的鱼遍体鳞伤,只剩下苟延残喘,只剩下那僵直的躯体,那被束着的手脚,还有那咬破了也未启开的玉牙朱唇和泣血的心灵。

结婚之后的日子,稍有不顺,跟来上手就打,拳打脚踢,甚或棍棒相加。洁成了惊弓之鸟,看到跟来就不由抖作一团,即使在精神混沌的时候也会瞬间蜷缩在一旁。洁也会跟着跟来去坡里干活,这时候的洁如同一头极为驯服的牲畜,一直处在跟来棍棒的阴影下,只要稍不留神,跟来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抽打牲畜一般鼓棒乱飞,旁边的邻人是万万不敢劝说的,有一次人们亲眼目睹跟来手中小孩胳膊粗的棍棒折为两截,而洁在棍棒下瑟瑟如一只刚出生的小狗崽。洁身上的伤从未断过,有时候洁就想看看这个男人的心是不是肉长的,她觉得跟来的心真是比石头都要硬,比冰都要冷。只有洁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才能恢复平静,如一只被群兽追逐的筋疲力尽的小鹿,惊惶之后又了些许安宁。洁就在这脑海中反复咀嚼构想着自己的爱情,想象着和强在一起的样子,不由自主翘起自己红润的唇,享受着爱情的美好。

一个月后,洁怀孕了,怀孕后的洁安静了许多,不再想着如何逃脱,她知道,她是逃不脱的,她这辈子注定与这个又老又丑又粗暴且没人性透顶的男人有一世的纠葛。突然,小家伙在洁的肚子里微微动了一下,一股幸福的电流瞬间袭遍全身。自从有了宝宝,洁的神智清醒了许多,她也不那么狂躁了,脸上时不时挂起幸福的微笑——当然这些发生在洁自己在家的时候。一旦看到跟来,洁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脑海中好像有狂风刮过,满脑子是呼呼的风声和漫天的黄沙。

自从洁怀孕,跟来动手打洁的次数少了,下手也明显的轻了。跟来是爱这个女人的,这么美的女人谁能不爱呢!何况是三十多年没闻过女人味的他。这个女人的美丽,让他痴让他狂,更让他自卑得无地自容。他总是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个女人会随时随地离开他,他要彻底地占有她,控制她,他试图用自己的拳头,用暴力征服洁,控制洁。但是,从洁或是恐惧或是愤恨的眼神中,跟来看到的是自己的失败。越是这样,征服控制洁的欲望就愈发强烈,他的心里如同驻进了一头狂暴的狮子,见到洁冷冷的坚硬无比的眼神,他就血脉喷张,每个细胞都都被暴力和亢奋膨胀的鼓鼓的。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的爱好像只有通过暴力才能展现,才能享受得到。每次看到洁如一头受伤的羔羊,可怜兮兮地偎在墙角,跟来的心里也是满满的悔恨和疼。然而,那种狂躁的念头如同一只施了魔咒的蛊,牢牢地掌控着他,让他在一次次悔恨中重蹈覆辙。

一个肉嘟嘟的男婴,安静地偎在洁的身边,洁定定地瞅着这个小人儿,全身仿佛被熨烫过一般——母爱是伟大的,它能横扫一切,污秽的,阴冷的,可怖的……它是黑暗中的启明星,是寒冬里的暖阳,是疼痛中的麻醉剂,它使人沈醉在一种单纯的幸福里。洁被浓稠的化不开的牵挂和爱层层包裹着——然而,这样的日子没有维系几天就如胀大的肥皂泡一般,“嘭”地炸裂了,婆婆说不能让孩子吃疯子的奶,那样孩子也会被遗传上疯病,于是孩子在撕心裂肺的哭声中,被强行抱走了,洁又一次陷入混沌之中。

一只麻雀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中仓皇地飞入屋中,麻雀为了自由,为了蓝天,一次次用它那小小的头颅撞击着玻璃,它在用自己卑微却珍贵无比的生命追随自由……

惠民县李庄镇 王华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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